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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全不顧刺目的雪光。上帝啊,您老人家終于睜開了眼睛! 旁人看我出奇地鎮靜,完全沒有劫后余生眼含熱淚的正常反應,因為我已經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 我們被包上干凈的大衣,七手八腳送上拖拉機。孫嘉遇居然還有余力唱了兩嗓子,他的聲音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根本聽不清在唱什么。 后來我才知道,當時他唱的是:“翻身作主人深山見太陽,從今后跟著救星共產黨,管教山河換新裝!” 這是文革中的樣板戲,中小常寶的唱段。因為那輛救命的拖拉機,真的產自中國,出廠于一九九零年。 但我最終再也沒有機會說出那句話。 我和孫嘉遇被送進當地醫院,全身檢查之后,發現只有體力透支和輕微的凍傷,醫生嘖嘖稱奇,連說奇跡。 唯一的意外,醫生注意到孫嘉遇右臂肩窩處一片青紫瘀斑,幾經詢問,才知道他肩關節處曾經脫臼,把我拉出雪坑時傷到的。聽得我差點兒心疼死,難以想象他是如何忍著劇痛自己給搗騰復位的。 這人一直忍著疼一聲不吭,現在打上繃帶,卻開始呲牙咧嘴地裝樣,哄著年輕的小護士幫他穿脫衣服。 我躺在旁邊病床上,一直冷眼瞧著,趁他眼光掃過來的時候揮揮拳頭,威脅他當心。 邱偉和老錢聽到我們脫險的消息,當即從奧德薩開車過來。見到孫嘉遇,邱偉一改常態,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你白癡啊你,沒學過雪地求生怎么地?為啥不呆在原地兒等著?為借這幾輛拖拉機,我們費了多少唾沫星兒你知道嗎?” 孫嘉遇賠笑:“哥們兒這不是活著出來了嗎?” 邱偉更怒了:“你好意思說?要不是趕巧兒遇上,你小子早死十回八回了!你死了不要緊,還要連累人家小姑娘……” 孫嘉遇垂著頭再不敢出聲,一向伶牙俐齒的他,頭回露出狼狽不堪的樣子。 老錢替他解釋:“也別怪他,當時情形逼的嘛,誰碰上那陣勢都得亂了陣腳。” “你甭幫他說話!”邱偉朝老錢怒目而視,“我和他認識十年,他什么人我還不知道?他大爺的,什么擰巴他來什么,旁人勸的都是扯淡!” 我瞅著這仨人直樂,心里話:大哥,你現在心疼他,等你看到自個兒寶貝愛車的模樣,我保證你只想說一句話四個字,你去死吧! 我沒忍住,到底哈哈笑出來。 第七章 日子一天接著一天飛逝,每一分鐘都帶走生活的一部分,我們兩個人期望的是生活,可你看,死亡卻已臨近。世界上沒有幸福,但有自由和寧靜。 ---------------------------------------------------------- 普希金 回到奧德薩,我躲在家里半個月不敢見人。凍傷的皮膚,又在雪地里受到曝曬,開始一片一片蛻皮。我不敢照鏡子,怕被自己的模樣嚇倒,從此給心里留下陰影。而且十分恐懼,擔心皮膚無法恢復原樣。 我埋怨孫嘉遇:“為什么不提醒我涂防曬霜?” “呃,你腦子進水了吧?”他至為震驚,表示無法茍同。 我反唇相譏:“你才腦子進水了呢,你腦子里都能漂拖鞋了!” “喲嗬,”他伸手擰我耳朵,“出息了不是,敢跟我頂嘴了?你說,那時候命都快沒了,還要臉干什么?” 我閃身躲到門后,斜著眼睛說:“再欺負我,我就給你斷炊,我餓死你!” 聽了這話,他反而坐下了,笑瞇瞇地望著我:“你真舍得?昨晚上是誰說的,說喜歡我欺負她……” 這個流氓!我飛撲過去捂他的嘴,羞得滿臉飛紅。 他趁機捏住我的手調笑:“你身上長得最好最漂亮的,就是這雙手,如今也不能看了。” 提起這個便觸及我真正的傷心事。因為生了凍瘡,十個手指頭都腫得象紅蘿卜一樣,許久不見消退,每到晚上癢得鉆心暫且不說,關鍵是一個多月后,就要開始專業課的入系考試,可我現在的狀況,根本無法正常練琴。 我氣不過,作勢抽打他的臉頰:“你還說你還說,我將來要靠這雙手吃飯的,你怎么一點兒都不心疼?” “誰說我不心疼?”他一邊躲一邊反駁,“不是找了一位阿姨來幫忙,一點兒家務都不讓你沾了嗎?” 我只好住手,因為他說的都是實話。 從諾瓦瓦利斯卡的醫院一返回奧德薩,孫嘉遇就請朋友介紹了一位四川籍的阿姨,每天下午來收拾房間兼做一頓晚飯。 有這位阿姨幫忙,我的時間頓時空閑下來,開始專心功課。 晚上吃完飯,我通常先練會兒琴,老錢和邱偉一回來,便噤聲開始復習俄文。然后有一天我忽然發覺,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孫嘉遇不再輕易出去混飯局了,每天從港口出來就直接回家吃飯,夜里也不再去卡奇諾賭場消磨時間。 周末閑下來,他會換上牛仔褲和運動鞋,陪我逛步行街和博物館。這種地方以前來過無數遍,但身邊跟著男友,心情是完全不一樣的。 隔著玻璃去看那些相隔百年的舊物,瓔珞紛繁華美依舊,但畢竟物是人非,當年如花美眷如今已成似水流年。滿心惆悵之際,卻因他在身邊,依然有踏實的感覺。 步行街兩側有不少品牌專賣店。昔日仿佛高不可攀的門檻,突然間全部向我敞開。我相信,對大多數女人來說,這完全是一種陌生而奇妙的體驗。 經過一家內衣店,孫嘉遇硬把我拉進去。 我挑了幾件款式保守的長袖睡裙,比在身上給他看,他都搖頭表示不滿意。 兩名店員中有一個是中國人,她在一旁察言觀色許久,從柜臺后取出一套黑色小睡衣,直接拎到孫嘉遇臉前。她還真明白,知道這套衣服真正的受益人是誰。不過一旦看清楚這睡衣的設計,不僅我,連見多識廣的孫嘉遇都被驚著了。 上下兩件,上衣完全透明,唯有胸口繡著兩朵深色玫瑰,下面那件,嚴格來說,就是幾根細帶,只在關鍵部位貼著一大一小兩片黑色的葉子掩人耳目。 孫嘉遇呆了片刻,驚訝之下脫口而出:“靠,這衣服哪兒是給人穿的?純粹就是讓人脫的嘛!” 聲音還挺大,于是舉店皆驚。那中國店員翻譯給同伴,兩人同時看向我,笑得花枝亂顫。我大窘,恨不能就地找個地洞鉆進去。 出了門,我照著他屁股就踢了過去。沒想到他早有防備,利索地跳開。我使的力氣太大,腳下一空平衡頓失,一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