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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埋怨,“你平時瞅著挺聰明的,怎么這會兒反而犯渾?電話那頭到底是什么人,咱還不能確認……” 譚斌埋著頭不出聲。 “甭數落她了。”同伴探進頭,“我們趕緊回局里。” “完事了?” “啊,總算可以交差,回頭通知蘭州那邊,把人領回來就齊活兒了。” 他伸個懶腰,對譚斌笑笑,“你把心放在肚子里,今晚睡個踏實覺。” “他人在哪兒?到底出什么事?” “細節暫時不能告訴你,我們有紀律……” “我不想聽這個!”譚斌相當無禮地打斷他,“什么時候可以讓家屬見面?” “我保證,不會太久。他只是受了傷,被人救起,已經沒事了,你放心。”警察解釋,并沒有生氣。幾天來眼看著這女孩寢食難安,神色凄苦,由不得人心生惻隱。 翌日傍晚,就從蘭州傳來消息,在瑪曲附近的一座藏教寺廟中,終于找到了沈培。 根據寺中僧人提供的線索,州公安局又迅速找到幾天前打電話的那個牧民。 事情的經過很快明晰。 原來那牧民按照傳統習慣,秋季舉家南遷,途徑廣河縣,在草窠中發現奄奄一息的沈培。 當時的沈培遍體鱗傷,身上除了撕爛的內衣褲,幾乎寸縷皆無,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也沒有任何證件可以證明他的身份。 即使在昏迷之中,隱約聽到人聲,求生的本能還是讓他睜開眼睛,拼命掙扎著爬向路邊的牛車,張口求救:“救命……” 但他的聲音太過微弱,爬到一半已耗盡力氣,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幸虧被牧民的妻子發覺,見他還有一口氣在,面相上看又不象壞人,于是帶上他繼續遷移。 沈培傷勢嚴重,又沒有好的消炎和外傷藥,一路上他高燒不退,人事不省。偶而也有清醒的時候,可雙方語言不通,他不知道身在何處,也不知道怎么和外界聯系。 直到碌曲縣,遇到一個略通漢語的喇嘛,神智模糊的沈培一直喃喃念著一個人的名字,在喇嘛的追問下吐出一個模糊的電話號碼。 這就是譚斌接到奇怪電話的由來。 隨后經過這名喇嘛的指點,牧民把沈培送到瑪曲的xx寺,請僧人收留救治。 寺中的僧人有不少修行甚深的藏醫,那些神秘的藏藥,在沈培身上卻不甚見效,他的情況時好時壞,僧人們以為他熬不過去,準備放棄,他卻在某個清晨奇跡般退了燒,神智逐漸恢復清明。 警察找到沈培,送進蘭州人民醫院的時候,他已無大礙,可以自己下床扶著墻慢慢走路。 醫院的檢查結果,證實他曾受過嚴重傷害,幸運的是均系外傷,且愈合趨勢良好,不會留下太多后遺癥。 其實警方急于想知道的,是那兩個毒販的下落,但沈培非常不配合,警察軟硬兼施,他死活就是不肯開口說話。 僵持了幾天,看在沈培父親的面子上,無可奈何的警方只好先送他回京。 沒有人知道離隊后的沈培,到底遭遇過什么。從暴雨時離開同伴迷路,到牧民救命,這之間的一段時間,竟是一片空白。 兩天后的北京首都機場,譚斌和沈培的父母,沉默而不安地等待著蘭州至北京的航班。 三個人都很緊張,尤其是沈培的母親。 毫無血色的面孔和嘴唇,把一個母親的擔心和憂慮,完全暴露在明亮的燈光下。 沈培的父親鬢角已經灰白,比他母親至少大十幾歲。看得出來,他對妻子呵護備至,一直輕按著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譚斌同樣恐懼,腦子里雜亂無章,下意識啃著大拇指。 仿佛是考驗人的耐性,晚點一個半小時后,蘭州至北京的航班終于降落。 一撥一撥的旅客走盡,才看到兩個曾有一面之緣的甘肅警察,用輪椅推著一個人出來。 乍見到沈培的那一刻,譚斌幾乎沒有認出他。 沈培穿著一身舊衣服,頭發剃得精光,腦袋上紗布裹得嚴嚴實實象木乃伊。 但他的臉,卻意外地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依然清秀如常。 沈培的母親跌跌撞撞撲過去,一遍遍撫摸著他的臉,他的身體,反反復復地說:“培培,你嚇死爸爸mama了!” 他父親只是站在一邊,扶著兒子的肩膀,不停安慰情緒激動的妻子。 譚斌怔怔望著三人,想走過去又猶豫,深覺這幅天倫圖里,完全缺少自己的位置。 倒是那個年輕的警察看不過去,忍不住低頭提醒譚斌的存在。 沈培終于掙脫母親,回過頭望向譚斌的方向,眼神渴望而期待。 譚斌上前抱住他,隔著寬大的衣服都能感覺到,他瘦得厲害,只剩下皮包骨頭。 沈培不說話,把臉埋在她的肩頭,輕輕叫她:“斌斌……” 譚斌心酸中簌簌落淚,“小培……你總算回來了。” 沈培的人是回來了,但回來的似乎只是一具軀殼,他的靈魂,象是丟在了桑科草原上。 醫生說得很含蓄,他只是受刺激過度,慢慢會好起來。 趁著沈培熟睡,譚斌細細打量他,心卻直往下沉。 幾天悉心調理,沈培臉上長回一點點rou,頭發象化療后的癌癥病人,短得貼著頭皮,能看到傷口處縫針的痕跡。 他的作息完全顛倒,晚上不肯睡覺,白天也睡得不甚安穩,似在夢中和可怕的事物反復糾纏,雙眉緊鎖。 譚斌連忙握住他的手。 沈培的手不大,一度細潤光潔,如今手背上到處凝結著血痂,指甲只只劈裂,呈紫黑色。 想起八月的那個清晨,靠在帕杰羅上向她揮手,清爽干凈的大男孩形象,譚斌心中難過至極,她伏在床沿,把臉埋進他的手心。 沈培動一動,睜開眼睛,醒了,額頭上全是冷汗。 譚斌驚覺,坐起身喂他喝水。 “斌斌,我剛才看見李罡。”沈培盯著天花板,眼神渙散,思維似已不在這世界上。 “李罡?他是誰?”譚斌詫異,但問得十分小心。 “我一閉眼就能看見他,滿臉是血,他看著我,跟我說,救我沈培,我不想死。可他還是死了……如果不上我的車,他不會死。” 譚斌恍然,沈培提到的是車禍時死于非命的同伴。 她為他抹汗,語氣鎮定而冷靜,“你不是看見他,只是夢見他。車禍是個意外,他未系安全帶才是致死原因,跟你無關。”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