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高家吃頓便飯。

    唐翹正愁沒機會接近高家，這次機會難得。仔細想來，時間定在中午，高家上下那么多人在，高啟年應該不會亂來。

    她到高家時，果然看見高筠語已經回來，她對這位小姑沒有多大感覺，高筠語一直在外求學，大學畢業后，又在美國呆了好些年，回來后直接進入尚投協助高啟年，每日早出晚歸，兩人嫌少碰面。

    高安藝非常難得也待在家中，搭著腿靠在沙發里，指甲是新染的大紅色，又拈著櫻桃吃，遞到嘴邊，和上挑的眼角交相輝映，又平添幾分妖冶，仿佛魂游天外，眼皮抬也沒抬一下。

    唐翹和高筠語打過招呼，坐了沒多久，高啟年就從書房出來。

    唐翹拘謹幾秒隨后恢復自然，手上茶杯緊了緊：“高叔叔...”

    高啟年一身居家服，頭發清爽散在額前，擋住稍顯鋒利的眉，也比平時一絲不茍的裝扮多了些許親和力，看見唐翹，眼角瞬時染上兩分笑意：“回來了？”

    唐翹點頭。

    高啟年看她幾秒：“你瘦了，外面哪有家里好，還是搬回來住吧?！?/br>
    唐翹嘴角掛笑“高叔叔您放心，我挺好，只是最近在減肥?！?/br>
    高啟年半天不言語，眼神冷了幾分，半晌才說；“先吃飯，劉嫂做了一桌子菜，都是你愛吃的?！?/br>
    “哥，你偏心。”高筠語蹭到他身邊，摟過他胳膊，嗔怪道：“我大老遠的回來，沒見你對我這么好?！?/br>
    高啟年拍拍她手背，徑自站起來，往餐廳走：“往后你回尚投幫我，恐怕家里的飯菜會吃膩了?！?/br>
    高家飯菜唐翹已經吃了十多年，劉嫂的手藝自不用說，可她卻食不知味，旁邊就坐著高啟年，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的手輕輕擦過她手臂，給她夾菜時，借由姿勢頭部靠近她，輕聲細語；“嘗嘗這個，補血養顏，對女孩子好?！?/br>
    唐翹如坐針氈，借由喝水姿勢不著痕跡往旁邊挪了挪。

    高安藝把兩人動作收進眼里，輕輕笑了一聲，甚是玩味。的確，外人看來，兩人的‘竊竊私語’帶了幾分曖昧。

    “唐翹，你那警察男朋友呢？”高安藝喝了口果汁，問她“有個警察的男朋友就是不一樣，蓄意傷人都能輕輕松松走出公安局，我...”

    “高安藝...”高啟年突然低聲呵斥，語調帶了幾分溫怒：“別在這兒陰陽怪氣，吃撐了？該干嘛干嘛去。”

    高安藝一個激靈，止住話語，咬唇瞪唐翹，筷子啪一聲扣在桌上，起身上樓去。

    那里坐著明明是她親生父親，卻為一個外姓人如此對她，如果之前還有些懷疑和不確定，那么剛才她已經可以證實一件事情。

    高安藝在轉角前又睨一眼那個方向，嘴角揚起譏諷的笑，這場笑話她看定了。

    “別管她，我們吃?！备邌⒛暾f。

    唐翹也撂下筷子；“高叔叔，小姑，你們慢慢吃，我吃好了。我去mama的房間看看，想帶幾張照片回去。”

    路萍臥室在二樓，她死后，高啟年就自行搬去三樓，這個房間維持原樣，始終空置。

    唐翹推門進去，這里和她走時一模一樣，家中傭人按時打掃，房間干凈如新，只是帶了點滲人的冷清。

    她在床頭柜最下面的抽屜里翻出兩本相冊，下意識看一眼房門，心里止不住砰砰亂跳，手指顫抖的去翻其他抽屜，床下，臺燈，窗簾，就連枕頭都用力的按了按。

    唐翹本來沒報多大希望，想也是，誰會愚蠢到還將犯案證據留在犯案現場？這里高啟年必定從頭翻查過，唐翹這樣想著，又轉身去翻衣柜...

    “在找什么？”低沉聲音突然響起，高啟年不知何時立在門口，兩手插著口袋，甚是悠閑的站著，聲色頗為冷靜。

    唐翹脊背僵硬，深深吸氣，努力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些，“哦，之前穿mama的睡衣，一條項鏈可能落在這里，順便來找找。”

    “那找到了么？”

    “沒有，算了...其實也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彼鹣鄡?，“高叔叔，我還有事，先走了...”

    “你找的是不是這條？”他的手突然從兜里伸出來，一條細細的頸鏈掛在他手間，在唐翹面前晃個不停。

    唐翹脊背發涼，手心已布滿細密的汗“嗯...是這條?！?/br>
    高啟年臉色驀地陰沉下來，原本指尖的項鏈是他去別省市出差，偶然間在櫥窗里看到的，當時掛在模特頸肩，瑩瑩綽綽，讓他一下子想到唐翹。

    所以這條項鏈根本不是她的，而是他要送給她的禮物。

    他擋住她，卻問“你真的和那警察在談朋友？”

    唐翹抵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她似乎聽到一聲輕笑，若有似無：“你們不合適，還是趁早分開吧，你還太小，外面的事情太復雜，現在主要重點最好放在學業上，交朋友的事還是等兩年...”

    他語氣中似是掌控一切的篤定，說話時臉上并無半點破綻，完全是一副嚴父教育叛逆女兒的姿態。

    唐翹面無表情，低頭沉默不語。

    高啟年見她不吭聲，往前走了兩步，一股無形壓力籠罩在她上方，他試圖伸手扳過她肩膀，唐翹下意識躲開，撞開他的手；“我先回去了...”

    唐翹從高家跑出來。

    她氣喘吁吁的想，跑快一點，再快一點，離開這里她就安全了。

    直到拐出整個別墅區，來到逐漸息壤的馬路，周圍路人來來往往，她才扶住膝蓋，忍不住大口大口喘氣，整個人仿佛虛脫一般蹲在地上，過了好一會，才慢慢緩過來。

    唐翹悄悄攤開手心，一張泛黃舊照片幾乎別她攥皺，這張照片她在衣櫥里找到，開始沒注意，藏在路萍一件外套的一角里，可能從荷包縫隙掉入里襯，所以才得以留存。

    她輕輕攤開來，照片有些年頭，是路萍和唐致忠年輕時候，另外，旁邊還有兩個人...

    她蹲在路邊，盯著照片發呆，另外兩人其中一個唐翹認識，正式前些日子在路上遇到的劉順堂劉叔叔，而4另一個人她卻沒什么印象。她想起什么，連忙翻開相冊，相冊里不僅有她從小到大的照片，還收藏很多路萍和唐致忠年輕時照片。

    唐翹翻來翻去，除了被她捏皺那張照片，劉順堂和另一位叔叔根本沒出現在相冊里，她又翻了翻，發現每頁當中竟有幾個位置空著，莫非被誰動過手腳？那到底這張照片有沒有用？

    唐翹想的專心，這時候有電話打來，屏幕上顯示‘季大哥’三個字。

    她迅速接起來，那邊叫了一聲“唐翹?！?/br>
    聲音和緩，是低沉的溫柔。唐翹沒說話，細微電流聲在耳邊回旋，半晌才輕輕叫一聲：“季大哥...”

    唐翹癟癟嘴，鼻子有點酸，一路支撐起來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