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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葉落長安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29

分卷閱讀129

    魚之樂,我膽怯畏懼與你的離別……在我父親墓前,你能不能答應(yīng)我,有一日,回到長安陪著我,到我死為止?”

縱使死亡,又怎能停止思念之心。雖然遠隔萬山,但他不知道他從未離開過。然則情長恨短、緣起終會再散,又豈能為一己之私賭上他的前程性命,賭上他的雄心壯志?若能相守,誰會輕易放棄。而這么多的情與債,還到何時才有盡頭?

從不知這樣一個了斷,終還是要由他親口說出。

魚之樂張口結(jié)舌,淚水頓時流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秦無庸等候良久已然不耐,詫異看著他。

魚之樂眼中淚水滾滾而落,咬牙不發(fā)一言。

秦無庸心中焦急不住向他示意。他在等他說一句為的是溫王。他豈不知溫王一心一意從不更改。溫王破釜沉舟在等他首肯,亦在等他回應(yīng)。

他豈不知這一句回應(yīng)可全了十分相思,兩下衷腸。即使一句假話,也可以救他性命。

秦無庸額上汗水不住滴落。他十分無奈,低聲催促道:“殿前侯快說呀!說一句咱家也好覆命,殿前侯難道不懂委婉曲從,難道不知殿下心意?”

他看一眼面色平和的崔靈襄。又道:“殿前侯——”

魚之樂搖首不語。

秦無庸臉上滿布失望之色,又道:“殿前侯,你這樣一言不發(fā)——怎對得起殿下。”

魚之樂雙手掩住臉面。

秦無庸道:“你不說話,可是默認?”

魚之樂仍是不答話。氣氛尷尬。

秦無庸長嘆一口氣。轉(zhuǎn)身而去,道:“那你就好自為之吧。”

他的腳步空洞回蕩重獄刑道之中。漸漸消失不聞。

崔靈襄始終看著魚之樂。黑瞋瞋眼珠未有半分情緒流變。他低聲道:“你不后悔么。”

魚之樂經(jīng)受不住心中創(chuàng)痛。聲音漸低神智虛弱。他斷斷續(xù)續(xù)道:“有些事,沒有辦法去想會不會后悔。若去想,大概一早也就不會這樣做了。有些人,等你也有喜歡的人……你就知道,這三個字,跟他是連比,都不能比的。”

牢內(nèi)重又安靜。崔靈襄枯立很久。他看著魚之樂大汗漓淋眼角噙淚慢慢睡去。竟未曾等到魚之樂再度醒轉(zhuǎn)。

崔靈襄滿腹心事散落繁雜,散在冰冷陰暗的空氣中無跡可尋。唯有漆黑雙眸透露些微隱傷。轉(zhuǎn)瞬又不動聲色恢復(fù)平常模樣。

崔靈襄仿佛是在對自己說,亦仿佛是說給一室的寂靜聽。他慢慢道:“我怎會不知。我知道的。”

第八十八章顛覆

崇文館禁苑多植柳樹。雨后分外濃翠。

前幾日大雨灌進館中,歷朝國法典籍均被淹濕。眾宮人攤開在亭臺回廊的欄桿之側(cè)晾曬。

秦無庸惴惴不安,遙見蕭卷坐在亭中,與伴讀裴嫣、光祿寺及三省諸官員細細商討冊封典禮,臉色均是十分凝重。

天氣炎熱日光煌煌。李元雍一一翻檢潮濕書冊,挑過一本漢書。

魚之樂不愛讀書,昔日與他閑談,說凌朝暮定下規(guī)矩令他遍讀經(jīng)史子集。魚之樂讀了三頁葛洪的抱樸子便大發(fā)雷霆,及至看到漢史便心智失常,常常在軍中,在城鎮(zhèn)中與那地痞混賬打作一團,借故尋釁滋事。等到翻了翻三國典籍,要學(xué)那三結(jié)義,更要學(xué)那英雄不論出處,鎮(zhèn)日cao練親兵,要去突厥回紇焉耆等漠北之地偷襲,要跟那草原鐵騎一決死戰(zhàn)。大將軍看他不讀書還是正常人,一讀書便患了失心瘋一般,打也打過,罵也罵過,無奈這人實在不是那博古通今的儒將料子,只好兩眼一閉隨他接著做那逍遙的潑皮無賴去了。

李元雍撫著泛黃卷冊,啞然失笑。

秦無庸心中惴惴,終于咬牙走上前。卻又見蕭卷、裴嫣二人告退諸官員,相互低聲交談幾句。蕭卷輕輕搖首,裴嫣卻面帶堅定。而后裴嫣向李元雍招了招手。

李元雍頗有疑惑,行至亭下,問:“出了何事?”

六月夏衫涼薄。蕭卷骨瘦支離,益發(fā)清減。蕭卷默然不語,靜靜看著裴嫣。裴嫣環(huán)顧四周,忽然伸手摁住了亭柱。白玉亭四角飛卷走檐,玉柱雕飾道教教主李耳賓天圖。裴嫣輕輕扣住李耳手中拂塵,只聽得咔噠一聲,不知道觸動了何處機關(guān),亭柱緩緩打開,現(xiàn)出一個小小的方盒。

李元雍心中驚疑,他緩緩打開盒子,從中抽出一卷長長的卷軸。

卷軸背面為明黃色錦帛,上繡著太子專用的九爪飛龍圖案,時間太過久遠早已滿布灰塵。

他輕輕打開,見到了昔日的肅王,殉國的光烈帝,他父親李愬恭的手澤。

李元雍于遷安王府處處可見自己父親筆跡。李愬恭為人嚴肅老成持重,字體偏重魏碑隸書,結(jié)構(gòu)縱橫筆力深厚,中規(guī)中矩。雖并不是寫字最令人驚艷,最令人推崇的一位,卻在諸王子中自成一派,多有沉穩(wěn)氣度。

李元雍沉吟半晌方展開長長綢帛。他目光深邃掃過,晦暗不明。片刻之后神態(tài)才輕松下來。卻只不過是一些生活軼事,類同散漫手記一般,寫的隨意而自然。

他一顆心慢騰騰放到肚子里。李元雍自嘲微笑,笑自己想得太多。還以為——還以為這是篡國矯詔呢。

李元雍坐到亭中慢慢觀看。卷軸中他父親字體為草書,結(jié)構(gòu)緊湊,龍飛鳳舞之間,微微有些傾斜。

“李珃鞠杖模糊了黃龍,騎馬破了圓領(lǐng)衫一件。令尚服局與太子內(nèi)坊局協(xié)同織造。”

“高昌進白疊(棉花),質(zhì)地柔軟,可裁剪內(nèi)衣。云性子耐熱喜干。未知推廣是否可行。”

底下一行朱筆小字,字跡雋秀令人望而贊嘆:“可行。卿擬個奏折,令戶部吏部協(xié)商。”

這人的字跡他卻不認得。但他隱約猜得到是誰。

他一路向下看去:“荔枝進奉御前,孤厭甚這甜膩之物。天下都學(xué)老莊,孤卻遵循佛家要義。閑了尋圓覺來宮中講解經(jīng)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