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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房門終于開了,小個子中士身后跟著的囚犯應(yīng)該就是克里斯汀,不過說實話,我根本認(rèn)不出來。也有可能是因為我只見過他一面,印象不深刻,而昭的表現(xiàn)卻證明了克里斯汀確實變了很多。昭一下子站起來,臉上好友重逢的喜悅完全被驚愕掩蓋住了。克里斯汀?施拉科夫中尉不僅瘦了、黑了,肩背佝僂,眼神空洞,一臉茫然。這才多久!我腦子里閃過一個個骨瘦如柴、沒有面孔的男人……禁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長官,你們有半小時時間。這期間,你們將不被打擾。當(dāng)然,規(guī)定你們都是知道的。祝你們愉快。”中士一板一眼地說完,對我行了禮,轉(zhuǎn)身退了出去。現(xiàn)在小會議室里只剩下我們?nèi)齻€人,一切都太順利了,然而,我們誰都不會相信情況真是如此。他倆還面對面站著,中間隔著桌子,誰都沒有試圖繞過桌子去相互擁抱,或者握個手。“不管怎樣,我們有半小時,坐下吧。”我說,自己在昭身邊一張椅子上坐下。他倆幾乎一樣的動作,身體前傾,兩手手掌張開,平行地放在桌面上,眼睛直視對方。我看著一陣陣心酸。并不算長的集中營生活已經(jīng)在他倆的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像所有犯人一樣,不需要規(guī)定,不需要恫嚇,恐懼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他們身體的每一個細(xì)胞,在這個地方,在這個時刻,他們習(xí)慣性地,只做被允許做的事情。從進(jìn)入集中營到現(xiàn)在,昭還沒有說過一句話。恍如隔世的地獄般的生活重又折磨著他,還不止,還有克里斯汀驚人的變化,娜塔莉的生死不明,都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壓力。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身體微微顫抖,鼻洼鬢角滲出汗珠。他在掙扎,在抗?fàn)帯?/br>我想握住他的手,但是不能,我只能悄悄握緊拳頭,暗暗祈禱,暗暗為他鼓勁。振作起來,昭,過去的噩夢不會重現(xiàn),為了你的朋友,振作起來。我注意到,中士走了以后,克里斯汀的目光慢慢地移到昭身上,上上下下仔細(xì)打量,專注、欣喜,神采飛揚(yáng)。如果說克里斯汀的身體形如枯槁,那么他的靈魂則充滿活力。“你知道嗎?昭要做父親了!”我脫口而出,仿佛有股力量不可遏制地要把這句話從我的心里拔出去。昭渾身一震。克里斯汀也差點(diǎn)跳起來。“真的?真的嗎?那太好了,祝賀你!”克里斯汀笑了,不顧一切地越過桌面,抓住昭的雙手,開懷大笑。我暗暗地松了口氣,原來自己的心思并不是那樣卑劣、惡毒。我該祝賀你的,寶貝,我一直想祝賀你,但我怎么也說不出口。對不起!我怕自己的祝賀不夠純粹,就像婚禮被我搞得一塌糊涂,我怕這樣的祝賀會給孩子帶來不好的影響,所以我才……只有克里斯汀這樣肝膽相照的朋友,這樣真誠豪邁的祝福才會給孩子帶來好運(yùn),保佑他平安。“這么說,你的事情解決了,沒有留尾巴?”“沒有。”昭也完全清醒了過來,恢復(fù)了一貫的自信、謙和,臉上是那迷人的標(biāo)志性的笑容。“都解決了,完全解決了。”“你結(jié)婚了?”“是的。”“新娘我認(rèn)識嗎?”昭笑著點(diǎn)頭。“我認(rèn)識?中國人?”“是的。”“那就是玉了!”“嗯哼。”“哦,你這小子,那可是個大美人,你艷福不淺啊……說說,接下去怎么打算?”“我們過兩天就走了。”“走?回國?”“嗯。”“是啊,早點(diǎn)回去好。我記得你一直想回家。”克里斯汀有些傷感地低下頭。“克里斯汀,我們說好了的……你讓我……”克里斯汀猛地一揮手,抬起頭來。“嗨,別想這些了,本來就該如此。要謝,你還是謝中尉吧。”“我們還不知道娜塔莉的下落,不過你放心……”“我放心。我知道……嗨,中尉,謝謝你帶昭來看我。我一直不確定,現(xiàn)在好了,我放心了。”我沒想到克里斯汀會突然對我說話,趕忙支吾著回道:“沒……”克里斯汀像是很急,興致又高,不等我把話說完便繼續(xù)道:“我告訴你,中尉,這家伙可是才華橫溢,簡直無所不能,騎馬、擊劍,都是我們普魯士軍人引以為傲的東西,沒想到居然沒人勝得了他。他還拉得一手漂亮的小提琴。”“這個……”“我開始也不知道,還是有一次,我過生日,他就突然給了大家一個驚喜。怪怪,他一下子成了名人,那以后聯(lián)誼會,舞會什么的,他簡直就是明星,我們這些人反倒做了陪襯。”克里斯汀越說越起勁,完全沉浸在快樂地回憶之中,昭也興奮起來,聊起一幫同學(xué),還有昭的追求者,包括巴貝爾xiao姐。“校長是個好人,可惜啊。”克里斯汀說。“我不怪她,都過去了。”昭和克里斯汀相視一笑。巴貝爾的偏執(zhí)使他們蒙受了深重的苦難,而他們都選擇了原諒。是的,假如不是這樣可怕的社會,巴貝爾的偏執(zhí)也不會造成如此可怕的后果。☆、第十四章托付(11)時間過得飛快,感覺上才聊了幾句,小個子中士就出現(xiàn)在門口。昭與克里斯汀依依惜別,沒有眼淚,沒有悲傷,只有深深地注視和會心地微笑。我突然想起還有句重要的話沒說。“克里斯汀,我問過了,你的案子是可以有轉(zhuǎn)機(jī)的,只要你……”我噎住了。安德斯?舒爾茨告訴我,只要克里斯汀能認(rèn)錯并且同意合作,就可以馬上獲得自由,甚至回到軍隊。然而認(rèn)錯?合作?我不是來做說客的,我也不會嘗試說服克里斯汀,我只是想告訴他我會盡力幫他。“只要你有信心,克里斯汀,不放棄就有希望。”昭接了過去。“是的,是的,只要你有信心。”我趕忙附和。“我有信心。”克里斯汀邊走向門口,邊回頭。“你保重,昭,代我向新娘問好,代我親親你的孩子……”消瘦的灰色身影消失了,充滿活力的年輕聲音還在空中回蕩。與來的時候不同,昭沒有把手?jǐn)R我腿上,也沒有盯著我看,但沉默依舊,甚至愈加濃重,我無力打破這沉默。許多話題,或不合時宜,或心有不甘,或難以提及。我專心開車,時常偷眼瞧瞧。副駕駛位上,昭出神地望著車外飛逝而過的田野樹林,卻似乎無法聚焦,什么也沒看見,他的思緒還停留在漸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