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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在走。我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只是在走,有股力量驅使著我走。前面有團黑乎乎的東西,在葉子稀稀落落的櫟樹叢中時隱時現(xiàn),走近了,“嗡”,一片蒼蠅飛起。那是一個什么動物的尸體,也許是山羊。胃開始翻攪,我急于把不適從體內(nèi)排泄出去,不管是從上面還是從下面。我無法控制,身體自動做了選擇。我跪在地上大吐一通。吐完就覺得口渴。身體沒法子一下失去那么多水分。有動物的足印形成的小水洼,但那水不能喝。我忍著渴,繼續(xù)向前走,進入一個從大路上根本看不到的山谷。谷底有條綠色的小溪,綠色的水生植物分布在水面,密密地織成一條綠色的地毯,晃動地毯,下面是深褐色的水。我添了一下干枯的嘴唇,踩著那些深陷在地毯里的石頭過了河。穿過一片栗樹林,就接近山頂了,從云中鉆出的太陽用它的光輝包容了一切,讓走進這片陽光里的我心馳神蕩。要是每天能在夕陽中漫步,每天辛苦勞作,每天簡單而真實地生活,那會多么鼓舞人心。臨近中午,我在一個更長的斜坡上作起了一個長長的之字形攀登。斜坡遠遠伸向西面,最終到達另一個峽谷和一條水流歡唱的小河。看見那波光粼粼的河水,我的焦渴更加難耐。我加快了手腳交替變換的速度,迅速向小河靠近。我腳下沒站穩(wěn),手里抓著的灌木被連根拔起,我順著斜坡向下滑去。途中,我試圖攀住巖縫,抓住樹枝,可都沒成功,我跌到谷底,翻滾幾下,躺在小河邊,昏迷前,我喝到了清涼的河水。我喝飽了水,才睜開眼睛,我還躺在小河邊,天色卻已經(jīng)有點暗了。我抬起手腕,看了半天手表,終于搞清楚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多了。這時我才覺得饑腸轆轆,我一天沒吃東西,只是喝了一肚子河水。我站起來,渾身發(fā)抖,頭發(fā)上還滴著水,是紅色的。不知道是早上的舊傷又流血了,還是有了新的傷口。我自己完全感覺不到,感覺不到疼,感覺不到累。我抬頭,小河的對面有一排楊樹。樹梢在最后的一抹陽光中顫動著,絢麗而燦爛。我向上爬去。暮色更濃了。我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讓這兒那么與眾不同。我一邊走著,一邊回頭,恍惚地四下張望。這是什么地方,很熟悉,可我又沒來過。我來過嗎?怎么完全沒有印象?蜜蜂!我一個激靈,渾身一陣冷汗。蜜蜂!我看到了小索菲被蜜蜂蟄后,腫大變形的臉,紅腫發(fā)紫。索菲的小手裹著繃帶,也是腫得高高的。索菲被蜜蜂蟄了,開始也許只是一只蜜蜂叮了她。在死的時候,蜜蜂釋放出一種化學物質(zhì),所有收到這訊號的蜜蜂都趕來了,蟄同一處,死在那兒。這是一場全民征兵!索菲小小的年紀根本無力對抗,她害怕了,尖叫著,被成群的蜜蜂追趕著,在山林中奔跑。我看到索菲艱難地睜開眼睛,她臉腫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說話也十分困難。她只說了一句:“告訴我?!?/br>這就是上帝對我的懲罰!我站住,扔掉手槍,脫去襯衣,仰起頭,閉上了眼睛……☆、第十二章蜜月(3)我睜開眼睛,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這是哪里?屋子不大,家具簡單,纖塵不染。一張方桌、四只凳子、我躺著的小木床和屋子中央一個帶煙囪的鐵皮爐子。除了爐子和它從三角形房頂通出去的煙囪以外,其余的一切,還有房子和地板都是用原木做的。木材加工很粗糙,只是去除了枝丫,稍作修整,不過看上去很結實,這樣的小木屋足可以用上幾十年。門開著,門邊唯一的一扇窗戶也開著,從外面照進來的光線看,應該是傍晚。幾點了?我從毯子下伸出手,發(fā)現(xiàn)自己沒穿衣服,手腕也是光光的,手表不在上面。這是怎么回事?我在哪兒?剛才,蜜蜂,索菲……我頭好疼,腦子里有根神經(jīng)突突直跳……有蜜蜂要蟄我,在樹林里……我一下子坐起來,掀開毯子,吃驚地看到自己竟然全身赤裸,什么也沒穿。怎么回事?我用毯子裹住身體下了床,光腳站在地上,一陣頭暈目眩,我急忙伸手去扶桌子,但半路絆倒了凳子,我失去平衡摔到地上。倒下去的剎那我看見一個人影。索菲?是的,索菲。這里是我曾經(jīng)帶索菲來玩的獵人小屋,這里是我們找到索菲的地方。“嗨,馬蒂!”有人叫我,向我俯下身來。“索菲?”“馬蒂,醒醒,是我。”他輕輕拍打我的面頰,柔聲叫道?!榜R蒂?!?/br>我睜開眼睛,簡直不敢相信,是昭!“馬蒂,你沒事吧?”昭的眼睛里充滿著擔憂。我急不可待地搖頭。沒事,我沒事,別為我擔心,寶貝。“真沒事?”昭又問了一句,好像不太確定。“真沒事,我只是絆到了凳子?!?/br>昭回頭看了一眼翻倒的凳子,轉過臉來時咧開嘴壞笑道:“沒事就起來吧。你這樣躺在地上實在是不太雅觀?!?/br>我順著昭的目光向下看去,不由暗暗叫苦。本來裹在身上的毯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散落開來,只留有一角還搭在大腿上,完全沒有了遮羞的作用。我伸手去拉毯子,沒想到昭搶在我前面,一把把毯子掀到一邊。我的手尷尬地停在半道,嗔怒地沖昭瞪了一眼瞪也是白瞪,因為昭根本沒看我。昭扶我站起來。我又是一陣眩暈,身體向前倒去。昭趕緊抱住我。尷尬也好,嗔怒也好,我已經(jīng)無暇顧及。昭扶我到床上躺好,再給我蓋上毯子。我頭暈得厲害,勉強睜開眼睛。昭正在屋子里忙活。一會兒,昭回到床邊,“你一定渴極了。我倒了一杯蜂蜜水。”昭一手托起我的頭,一手拿著瓷缸喂我?!斑@里沒有牛奶,除了架子上找到的這罐蜂蜜,就沒什么可喝的了。哦,還有一瓶沃特加,不過那可不解渴。”我喝完了,昭把我放下,用手背替我擦了擦嘴角?!澳阆忍蓵海菹⒁幌?,我一會兒就回來?!闭f完,他就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我躺了一會兒,頭暈稍有緩解,記憶慢慢清晰起來。蜜蜂,索菲……我等著蜜蜂來蟄,在樹林里……可是沒有發(fā)生,為什么?興許上帝只是讓我了解,而非體驗索菲所受的傷害。哦,上帝,你對我真是太仁慈了,這樣的懲罰實在太輕,根本就算不上。后來,電閃雷鳴,我跑出樹林,期待萬物之神的震怒降臨到我頭上,期待真正的懲罰能夠消減我心靈的痛苦煎熬。大雨磅礴,山風呼嘯,我在雨中放聲大笑。然后……然后我不記得了,我也許睡了過去,也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