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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些不協調,這就是我記憶中的約瑟夫,一點沒變。我沖到約瑟夫跟前,扔了手上的行李包,本想擁抱他,卻忽然遲疑了。該怎么辦,還像小時候那樣勾住他脖子?那時,他就像棵大樹,而現在,我比他高出半頭。約瑟夫沖我笑著,陽光下瞇起眼睛,魚尾紋深得如刀刻一般。他張開雙臂,攔腰抱住我,箍得緊緊的,像是在宣布一個事實:不論你長得多大,你都是我的孩子。我真的很少見到父親,在我的內心深處,約瑟夫才是真正的父親。約瑟夫終于松開了我。我在他額頭上滿懷深情地吻了一下。他愣了愣,提起我的行李放進后備箱。“你還記得路吧?”說著,約瑟夫把車鑰匙塞給我。“記得,可是……”我有些猶豫。“那就開吧,它是你的?!?/br>我坐進駕駛室,雙手撫摸起方向盤,一時間激動得發抖。這是我十八歲的生日禮物。沒有一個十八歲的孩子敢奢望這樣一件生日禮物:最高時速達每小時200公里,最大輸出功率150馬力,配備輕金屬V8發動機,售價26500德國馬克的寶馬雙人座敞篷507跑車。父親卻把它送給了我。我發動了汽車,頓時響起如雷的轟鳴。我側耳傾聽,那聲音激越澎湃,如萬馬奔騰,又溫潤純凈,不帶一絲雜音。我放開剎車,輕踩油門。慣性將我按向椅背,強勁的力量猶如飛機起飛。我不由陶醉其中,任風在耳邊呼嘯,心在胸中狂跳。“你還這么喜歡它?”我側目點頭。“太好了。”約瑟夫自語道,搖了搖頭。“你一點沒變?!?/br>“你也是。”我回道。說沒變只是種感覺,就比如坐在這裝飾精美的跑車里,約瑟夫始終不能像騎在馬背上那樣自在。但事實上我們都變了很多。我長高了,結實了,也一定成熟了。而約瑟夫,老了,原本栗色的頭發,因為夾雜了太多的白發而變成了灰色。仍然有神的眼睛也完全是灰色的,只有在太陽映襯下,才會閃出一絲藍光。嘴唇更薄,不笑時幾乎看不到。原先下顎上優美的曲線已被縱橫的皺紋所代替。當年,約瑟夫的父親是老邁森巴赫男爵的馬夫,照管著莊園里的馬廄、馬車和二十多匹純種良馬,約瑟夫和我父親一起在莊園里長大,親如兄弟。后來約瑟夫的父親去世了,約瑟夫就接替父親的工作。戰爭爆發前,軍隊要征用莊園里的二十多匹成年駿馬。約瑟夫放心不下,就跟著一起去了。當時,我父親在柏林讀書。聽說,父親回來后非常生氣,不知是不是跟這事有關,總之,后來父親參加了黨衛隊。幾年后,約瑟夫回來了,他受了傷,一塊彈片射進頭部,損害了視神經,他的右眼從此失去了視力,右手也因為凍傷截去了除拇指以外的其余四個手指。不管怎樣,命總算保住了,那些馬可就沒那么幸運,他們一匹也沒有回來。戰爭進程中,莊園的人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約瑟夫一個男人了。要是沒有他,我恐怕活不到現在。汽車行駛在蜿蜒、盤旋的林中山路上,透過樹葉的縫隙,可以看到一溜磚紅色的房頂。那里就是我的要去的地方,我的家――凱撒莊園。莊園的前面是平靜遼闊的基姆湖,后面則是終年白雪覆蓋的阿爾卑斯山。我在這里度過了整個童年,一直到十二歲去寄宿學校。約瑟夫沒有結過婚,沒有自己的孩子,我也沒有其他兄弟姐妹,我是莊園里唯一的孩子,我還有個奶奶,奧古斯塔?馮?邁森巴赫男爵夫人,是約瑟夫和奶奶帶大我的,他們對我無微不至,疼愛有加。如果不是戰爭,我的童年應該是很幸福的。汽車臨近莊園,車速越來越慢,到馬廄前,幾乎停下了。約瑟夫看出了我的心思,拍拍我的肩膀?!拔襾戆衍囬_進車庫,你去見他吧,他在等你?!?/br>我點點頭,第一次問起他?!八€好嗎?”“他在花房,現在的天氣,對他來說,已經太冷了。”☆、第一章回家(3)花房在主樓的東邊,是一座玻璃建筑。我記憶中,這里從來沒有種過花,倒是在秋后會種上些蔬菜。戰爭結束時,玻璃大都碎了,也沒有那么多的塑料布替代,沒有了保溫的作用,花房基本上就廢棄了,成了擺放雜物的地方?,F在這里,不僅修繕一新,都鑲了雙層真空玻璃,屋里還鋪設了熱水管道。從外面初秋微涼的環境中進來,會感到一股熱氣,不一會兒,額頭就有些微微冒汗。他在一片盛開的蘭花叢中,躺在墊得很厚、很軟的榻上,睡著了。我來到他身邊,仔細端詳著。他帶著頂米色的絨線帽,看不到那頭有著綢緞般光澤的柔順金發。因為眼窩與面頰的凹陷,高挺的鼻子有些突兀,不再是協調完美的了。也許是過于消瘦了,原先豐滿紅潤的嘴唇癟了進去,還多了許多垂直的紋路,看上去像童話里的老巫婆。而那曾經白到透明的皮膚更是罩上了一層暗灰色,那是死亡的顏色,冰冷,腐敗,失去了生氣。青筋暴露的脖子,連著瘦削的身體,在毛毯下幾乎感覺不到。這樣一個虛弱、垂危的老人,就是那個曾經高大、強壯、完美的人嗎?就是那個令我畏懼,又時時期盼的父親嗎?就是那個每次出現,都會讓我感覺到死亡氣息的魔鬼嗎?我是個神經外科醫生,見多了病患與死亡,卻從沒想到過,疾病會把人折磨到此等地步。他才54歲,還不老??!我的心應該是很硬的,不然也當不了醫生,而此時我卻有一點哽咽,這是不常有的。我閉上眼睛,想平復一下心中的哀傷。不想我又看到了他,還是那樣,冷漠的藍色眼睛,黑色的黨衛軍制服,恐怖的骷髏標志,精確到沒有生命的外表。還是那樣,注視時眼神躲閃,愛撫時不帶溫情,離開時沒有留戀,相聚時難覓歡愉。我趕緊睜開眼睛,怕再看到,可是晚了,我又聽見刺耳的咆哮,看到噴火的目光,感受面頰的熱辣,體會心中的悲傷。我的心突突直跳,一種莫名的沉重壓得我喘不過氣來,身邊美麗的蘭花露出猙獰的面目,與我爭奪起少得可憐的空氣。我想破門而出,逃離死亡,想回到人間,尋找親人,回到那個藍天白雪,碧水紅花的家園。我以為已經過去了,七年的時間不算短,再重的創傷也可以愈合。我以為自己長大了,有勇氣去面對,面對他,面對我生命的一部分,最重要的一部分。雖然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雖然到目前為止,我所感覺到的只有陰暗、恐懼和怨恨,除此之外還有什么?不知道。如果只有這些,我的面對值得嗎?我經得住嗎?我已經準備好,足夠堅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