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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頭,見裕王眉頭緊擰,一臉煩悶之色,便問:“好端端的,王爺怎么又不開心了?” 裕王悶聲道:“你猜,父皇會為了何事讓我入宮見他?” 初雪有些茫然,隨口應道:“該不會是為了朝中之事吧?” “朝中之事,自有嚴家父子幫他料理,他才不會找我商議,這次,我看多數(shù)是為了王妃之事。” “娘娘已經(jīng)入土為安,還能有什么未完之事呢?” 裕王冷笑道:“正因為你jiejie已經(jīng)入土為安了,那空出來的位子,豈不讓人心生無數(shù)遐想么!” 初雪怔了一下,這人死了才剛過頭七呢,就要急著給他續(xù)弦?皇爺這是鬧得哪一出雖說按制,妻子死后,丈夫隨時可以續(xù)弦,可好歹是原配嫡妻,就連鄉(xiāng)下無知無識的農夫,死了老婆都要守個一年半載才再娶呢。 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裕王又道:“皇家從來不曾有人給妻子守過喪,就連皇后薨逝,都可以隨時再立新后,謂之后宮不可一日無主。” 初雪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裕王話里所指的人,她當然明白就是陸采蓮,這個豪門貴女,屈尊為妾數(shù)年,等的不就是這個機會嗎,而且皇爺如此寵信陸家,肯定要做主將她扶正了。 想到這里,她突然覺得前路漫漫,滿是荊棘,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安穩(wěn)度日。 只是此身已屬裕王,卻又能如何? 裕王抱著初雪,凝視著窗紗上搖曳的芭蕉影子,出了一會神,良久方緩緩道:“我不能事事都由人擺布,再不能了!” 次日,裕王早早就進了宮。 時候已經(jīng)是初春,天氣也漸漸暖和起來,嘉靖剛從西苑的暖閣搬回乾清宮。 太監(jiān)通傳過后,裕王來到寢宮,隔著屏風,只見父皇正在里面梳洗,便靜悄悄垂手立在一邊。 良久,嘉靖方道:“三郎,進來說話。” 裕王走了進去,見父皇坐在龍塌邊的酸枝木圈椅上,便行禮道:“不知父皇召兒臣進宮,有何吩咐。” 嘉靖看了一眼兒子,只見他形容比兩個月前消瘦不少,眉宇間也有抑郁之色,想起他少年喪妻,跟自己年輕的時候一樣,心中也是微微一酸,溫言道:“你媳婦兒是個好孩子,如今沒了,可好歹生前也為我天家留下了根苗,我的意思,想給她娘家再加些封賞,你看可好?” 裕王低聲道:“父皇如此仁德,香玉泉下有知,定會感恩戴德。” 嘉靖嗯了一聲,方道:“你府中上下幾百口人,不可一日沒有主母,昨日,你皇祖母還特意找我商議,再給你——” “父皇!”不知哪里來的勇氣,裕王突然打斷了父親的話:“香玉尸骨未寒,寶兒還日日哭鬧著要娘親,兒臣實在不忍續(xù)弦。” 說完,他攥緊了手心,垂了頭,再也不敢去看父親的臉。 誰知嘉靖卻不以為忤,只微微嘆息一聲:“你顧念結發(fā)之情,固然是很好,可是,堂堂大明皇子,總不能被人笑話是個鰥夫吧?” 裕王咬牙道:“當日,兒臣曾在香玉靈柩前立下重誓,定要為她守喪三年,方能續(xù)娶,兒臣不想做那背信之人,還望父皇成全。” 見兒子語氣神態(tài)如此執(zhí)著,嘉靖有些意外,同時心中突然有些欣慰之感,這孩子打小沒什么主見,可如今到底是大了,曉得順著自己的心意來阻止事態(tài)的發(fā)展,對于一個皇儲來說,這當然是一件好事。 想到這里,他微笑道:“原本我和你皇祖母還想著把采蓮扶正,給你做媳婦,可你既然對香玉立下了如此重誓,那就只好委屈采蓮,再等上三年了。” 裕王心底暗暗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采蓮在兒臣府上,可沒人敢給她的氣受。” “不給她氣受就對了,陸家門第不低,卻把給嫡女給了你做妾,我心里一直覺得挺過意不去的,采蓮那孩子,原也配得起王妃的身份。” 見兒子默然不語,嘉靖突然想起一事,又道:“寶兒如今怎么樣了?” “寶兒年紀還小,前些日子要娘親鬧得厲害,這幾日卻好些了,兒臣正想著,在后院找個人代香玉養(yǎng)育他。”裕王見父親轉了話題,知道他是依從了自己,心中登時松快了起來,采蓮那驕橫的性子,做個側妃都能把王府鬧得雞飛狗跳,若是真扶正做了正妃,只怕連自己都要被她牢牢挾制了,那可怎么得了。 見兒子說要給孫子找養(yǎng)母,嘉靖眼中精光一閃:“你打算找個什么樣的人撫育他?” “兒臣有一小妾,是個極周到妥帖的性子,伺候兒臣也甚為勤謹,所以,就打算讓她充當養(yǎng)母之職。” 嘉靖微微瞇縫起了眼睛:“伺候你甚為勤謹那也就是說,平日里頗得你的寵愛了?可是那姓李的美人?” 裕王見自己后宅之事父皇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由得詫異非常,輕輕說了聲:“正是。” 嘉靖搖了搖頭,緩緩道:“她不能撫育寶兒,換個人吧!” 裕王心中大急,忙道:“可是采蓮的性子太急躁,對小孩兒家恐怕更加沒有耐心。” 嘉靖嘿了一聲,沉聲道:“采蓮比那姓李的女子更加不合適!你后院里不還有個楊美人么?就讓她做寶兒的養(yǎng)母吧!” 楊美人?裕王登時目瞪口呆,不解地望著父親。 嘉靖沉聲道:“糊涂!父皇問你,你是不是常年累月不進楊美人房中歇息?” 裕王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她這輩子都不可能生下孩兒了,能不把寶兒當成命根子一樣么?” 裕王這才恍然大悟,隨即暗暗感慨父皇一片愛孫之心,思慮果然長遠周到,可隨即又想起楊美人被陸采蓮暗地里cao控一節(jié),面上立刻又顯出憂色。 見兒子一副優(yōu)柔寡斷之態(tài),嘉靖心中陡然生出些許不耐,厲聲道:“身為皇子親王,若是連內宅里的女人都管不好,今后如何治理國家?那楊美人不過一個妾侍,難道還有膽子反你不成!” 裕王身子微微一震,吶吶道:“父皇說得極是,兒臣受教了。” 帶著被父親的訓斥所激起的怒氣,裕王回到青云閣,便吩咐五福:“去準備一條三尺白綾,裝在盒子里,隨我去望梅軒!” 五福嚇了一大跳,難以置信地望著裕王。 裕王喝道:“你是沒聽見我的話么?還不快去!” 五福忙一路小跑而去,不多時便捧了一個烏木匣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跟在裕王身后,到了望梅軒。 楊美人正坐在窗前繡花,見裕王也不叫人通傳,滿面寒霜地走進房內,不覺驚立而起:“王爺,您這是?” 裕王盯著她的臉,眼神中透出的寒意令她渾身直哆嗦,半晌方迸出一句:“王爺,您到底是這么了?” 裕王緩緩道:“我想讓你撫養(yǎng)寶兒,做他的養(yǎng)母,你可要好好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