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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多少次茶花盛開的情景,而此刻,魂牽夢縈的風景就在眼前,教她如何能不激動。 張居正緩緩道:“我十五歲之前,都是在慈溪外祖父家住,外租家老宅的四周,漫山遍野,都是茶花,那茶花的顏色,氣味,陪著我慢慢長大,初雪,我想,對茶花,你也一定跟我有著同樣的記憶和懷念吧。 初雪用力地點頭,這一刻,她就像個孩子那般雀躍不已。 張居正仔細看著她,只見一身松花色湖綢單衣,系一條豆青色百褶裙,身形娉婷,纖腰不堪盈握,茶花般瑩白的臉蛋因為興奮微微泛紅,鬢角一縷秀發,被秋風拂起,在她面頰上飄來蕩去。 他突然有一種想伸手將那發絲撫平的沖動。 “原來,你居然也是土生土長的慈溪孩子。”她一改往日的含蓄,大聲地,真誠地表達他鄉遇故知的喜悅之情。 張居正隨著她的目光眺望遠處,夕陽已經西下,將那五色的霞光投射在茶園上,景色絢麗之極,不由得脫口而出:“青裙玉面如相似。” “九月茶花遍地開。”初雪飛快地,不假思索地接了下一句。 張居正心中猛地一跳:“你識得字?你知道這首詩?” 初雪笑吟吟地點頭:“祖父收藏的那些詩詞歌賦,唐宋文章,我早看膩了,現在,我都是讓嬌兒從書庫給給我拿些傳奇腳本來看。” 園中的晚風輕拂過面頰,一股細細的幽香傳來,不知到底是花香,還是眼前這女子的體香。 “青云閣的書庫里,能有幾本傳奇腳本,改日,我送幾本給你看吧。” 初雪的眼睛一直盯著茶園,一聽此話,便微笑道:“給你娘做幾頓點心,就換來這么多酬勞,這買賣可真劃得來,” 他沒有說話,只是怔怔地瞧著她單薄秀氣的側影,心底,掠過一陣極深極深的,前所未有的怔忡與感動。 假山上,不曉得是什么鳥兒飛了起來,撲棱翅膀的聲音,越發顯出了園中的寂靜。 第15章 試探 今年的冬天,來得似乎特別遲,霜降很久很久了,才下了第一場雪。 那雪片似棉絮,似碎玉,漫天飛舞,院子里的青磚上很快就變得花白,只一頓早飯的功夫,天地間已經一片純白。 初雪自幼在江南長大,有生以來,從未看見過雪是什么樣子,只是在她出生的那一天,寧波的慈溪破天荒地下了一場雪,所以娘才給她取了這個名字。 如今看到這般大雪,她也顧不得冷,只駐足在院中,貪看那雪景。 小月怕冷,在房中生起了炭爐,沖門外笑道:“這時候雪還太薄,沒什么看頭,待明日再瞧,才真叫好看,你快進來烤烤火吧,小心凍著了。” “這雪就很好了,難道還能再好不成,我可要看個夠。”初雪一邊說,一邊低頭用手拂掉衣襟上落的碎雪。 再抬起頭來,卻見院門被推開了,一個身姿挺拔的男子撐了一柄明綠油紙傘,沖自己走過來,正是張居正。 見他手中還拿著一個藍布包裹,初雪知道他定是又給自己送書來了。 他是個言出必踐的人,自從那日園中說過要送她角本,便隔三差五的送些話本過來,初雪以前在鄉下,哪里見過這個,果然讀得十分入迷。 見初雪穿了件桃紅小襖,無遮無擋地站在雪地里,張居正有些詫異:“這般大雪的天氣,你站在院子里做什么呢?” 不等她答話,隨即便會意過來,又笑道:“想看雪景,明日雪停了到花園里去看,豈不更好。” 見他造訪,初雪自然不好再看下去,于是招呼著他進了屋,小月見他來了,起身含笑叫了一聲張大人,隨即想起自己房里的貓兒還沒有喂,便拿了一碗點心,自回房喂貓去了。 屋里只剩下兩人,相對坐在火爐邊。 初雪道:“前日你給我的那本,已經看完了。 “這卷書,本是唐人傳奇中壓壓軸之作,只是太過悲涼,改日,再送你些元人好玩好笑的腳本看吧。” 初雪搖了搖頭:“這本就很好,小玉的故事,頗能警醒世人。” 張居正心中一動,問道:“那你倒是說說,能得些什么警醒?” 初雪用熟銅火鉗夾了一塊烏炭投入爐中,又捅了捅原先的炭火,方道:“她明知自己地位卑賤,卻依舊對那李生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只顧自己心中情愛,卻認不清周遭之人絕不會容她二人相守八年,與其說她是識人不清,不如說她識世不清。” “歷代評價此書的文人墨客,從未有你這般言論,倒是新鮮的很。”他凝視著眼前這張被炭火烤得微紅的芙蓉秀面,不由得問:“若是那李生與小玉一樣為情堅守,忠貞不二呢?” 他探究的目光,就那樣無遮無擋地看過來,令她心中微微一窒,低下頭去,卻幾乎是本能地答道:“尊卑有別,就好比富麗雍容的牡丹,又怎能和山野間的茶花混栽在一起?” 說完,她抬起頭來看他,只見他那雙精光迫人的眸子似乎有些黯淡了,興許是她和他隔著爐子里騰起的煙霧的關系吧。 房中一時寂靜了下來,只聽見炭火燃燒時輕微的噼啪聲。 張居正怔怔地瞧著爐火出了會神,突然想起一事,忙伸手打開了隨身帶來的那個藍布包袱:“瞧瞧,我給你帶了什么好東西。” 初雪往包袱里望去,只見包里兩本書卷,另有一個雨過天青汝窯瓷罐。 張居正將瓷罐打了開了,一股幽香從罐中傳出,正是那雪魄寒香茶的香氣。 “這雪魄寒香,采自云南大雪山的絕頂之上,那里終年結著萬古玄冰,卻奇跡般地生長著一種茶樹,這茶,乃是冰雪的精魂凝結而成,又暗合了你的名字,這一罐,你拿去慢慢喝吧。” 她接過瓷罐,只見里面茶芽如碎金一般,那香氣從罐口裊裊而出,氤氳開來,滿室的幽香,經久不散。 “真難為你娘有這份細心,她定是看我那日愛喝,所以才讓你送我,回去代我好生謝她。”她低聲地,感動地說道。 他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恢復了正常,嘴唇動了動,卻終于沒有再說什么。 天氣越來越冷,一場雪尚未融化殆盡,另一場雪就接著沸沸揚揚地下了,居然連綿二十來日未絕。 這日,大雪初停,天氣晴朗起來,裕王聽說高拱家花園里的梅花開得好不熱鬧,一時心血來潮,就要往高府賞梅去。 他與張居正兩人來到高府,高拱早已在花園向陽的亭子里置備下精致宴席,等候二人。 三人一道飲酒賞梅,只見那梅花在枝頭開得正盛,幾十顆粗大的老梅樹,一色的紅梅,似火焰一般,一路燒到了園角的墻根下。 裕王興致頗高,問高拱:“先生,你家這老梅樹,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