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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腳下不斷往前蔓延開去的道路,將自己背上的人小心地往上托了托,眉頭微微地蹙了起來。池君昊自小父母雙亡,平日里的生活全憑鄉里眾人的接濟與尹蒼羽的關照,身子骨著實說不上好。偏偏這兩天的溫度比往年最冷的時候,還要低上許多,就是人在露天的地方喘口氣,從嘴里吐出來的人,都有可能是冰渣子。于是,沒有任何意外的,在進山后沒多久,池君昊就發起了高燒。感受到身后之人身上那灼人的溫度,季榆腳下的步子不由地加快了些許,但當他注意到一旁的尹蒼羽臉上那明顯的吃力的神色時,前行的腳步又下意識地放緩了下來。九華山的地勢險峻復雜,若是沒有熟悉的人帶路,外人極易在其中迷失方向,他不可能將這個人獨自留在這里。更何況,在這樣的天氣,即便不去提那有可能會出現的、因缺乏食物而極度饑餓的野獸,就是在這種地方稍微停留得久一些,就能把人凍僵。季榆可不想剛回山門,就得照顧兩個病號。抬起頭往遠處隱約可見的建筑看了看,季榆的心中不受控制地生出些許焦躁來。以往只需半日就可抵達的山頂,他們這會兒卻已經走了足有一天了。要不是雪這時候已經停了,他們的麻煩說不定還要更大。轉過頭看了一眼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季榆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他突然就有點后悔,自己做出這般倉促地帶著這兩個人回山的決定了。這種天氣于他而言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但對于這兩個沒有內力傍身的孩子來說,卻著實是一個不小的難題。想來就是山門中負責采買的弟子,也不會選擇在這種日子出門,即便他想要找個人搭把手,都找不到。“我、我沒事的!”察覺到季榆的視線,尹蒼羽慌忙開口說道,“我能跟得上的!”那模樣,像是生怕自己給對方拖了后腳似的。非要讓季榆帶上池君昊,還害得對方此時得背著一個人上山,他給這個人添的麻煩,已經足夠多了。“小心腳下?!奔居苈勓渣c了點頭,簡單地吩咐了一句,沒有在多說什么,只是腳下的步子,卻是比先前要快上了少許。池君昊的病情,確實拖延不得。冬日的山林顯得格外寂靜,除了兩人踏在雪地上的些微動靜之外,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響。干枯的枝椏承受不住積雪的重量,“啪”的一聲斷裂開來,與那四散的雪花一起,落了池君昊滿頭。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醒,他稍顯迷糊地抬起頭,愣愣地望著前方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意識到眼下是何種狀況。屬于另一個人的體溫隔著厚厚的布料傳遞過來,池君昊嗅著對方身上那稍顯清淺的氣息,倏地笑了起來。“我是不是……”他扯了扯嘴角,語調中帶著顯而易見的自嘲,“……又給你添麻煩了?”本來這個人就不怎么待見他,他還在這種時候鬧出了這種事情來,想來對方肯定對他更為厭煩了吧?收緊了環在季榆脖頸上的雙手,池君昊突然就有點想哭。他實在是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在這個人看中了尹蒼羽,想要收他為徒的時候,池君昊是真心地為這個與自己一同長大的人感到高興的,但當那一線能夠讓他進入九華山的希望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那難以抑制的渴望,就從心底一點點地蔓延了開來,將他整顆心臟都緊緊地包裹。他并不是想要毀掉尹蒼羽拜入名門大派的機會,他只不過是……奢望著這個人,能夠將那樣的機會,分給他一丁點罷了。可當他真的聽那句話的時候,他的心中,卻沒有絲毫的喜悅,甚至對露出了欣喜笑容的尹蒼羽,生出了幾分幾分憤恨來。——這樣的自己,讓他忍不住感到厭惡與恐懼。guntang的液體順著季榆的頸側滑落,季榆腳下的步子略微頓了頓,好半晌才出聲回答了池君昊的問題:“沒有,”他說,“我沒有討厭你。”哪怕性情中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陷,這個人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沒有經歷過多少風浪的孩子,他不該以那樣嚴苛的標準去要求對方。而他最不該的,就是將那些話,在大庭廣眾之下,就那般毫無掩飾地說出來。盡管他當時未曾意識到這番舉動的不當之處,但如今卻察覺到了自己那不經意間的所作所為,對這個孩子,造成了怎樣大的傷害。聽到季榆似乎與自己的問題沒有絲毫干系的話語,池君昊猛地怔住了,好一會兒都沒能回過神來。先前落在他脖頸間的雪融化了開來,帶著些微的涼意,池君昊將臉埋在季榆的背上,良久才悶悶地應了一聲:“……嗯。”沒有人開口說話,山林間再次安靜了下來。尹蒼羽看著季榆比自己高大許多的身影,唇角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他的師父,果然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呢。這么想著,尹蒼羽垂下頭,壓下了胸口那沒有來由的莫名感受。在天色暗下來之前,季榆總算帶著另外兩人,成功地抵達了山門。當值的守衛見到三人顯然十分意外,沒有料到他們會挑在這樣的日子回來。“我這就去找劉大夫!”看出了季榆背上的人那不妙的狀況,其中一人丟下了這句話,就趕忙去醫膳堂請人去了,動作迅速得連季榆都沒能反應過來。朝著留下的另一人道了聲謝,季榆便帶著人回到了自己的住處。“聽說你給我找了個徒弟?”才剛到屋內將池君昊給放下,季榆就聽到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側過頭看著某個一點兒都不把自己當外人,大跨步走進房間里的人,季榆的眉梢輕輕一挑,面上少有地露出了些許無奈的神色。他和羅蔚衡的輩分雖不相同,但兩人卻是同時拜入九華山門下的,關系比起其他的有些師兄弟,還要更加親近許多。“是哪個?”視線在屋里除季榆之外的另外兩人身上掃過,羅蔚衡的神色間帶著些許打量與探究。盡管聽說過程有些許波折,但既然能夠讓季榆點頭收入門下,這兩個人,定然都有過人之處。別的不敢說,但他的這個小師侄看人的眼光,確實從來不會出岔子的。感受到羅蔚衡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池君昊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著那個看起來比季榆的年紀要大上些許的男人。從方才季榆和這個人之間那熟稔的態度來看,這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定然十分要好——原來那個人先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并不是處于對他的厭惡啊……池君昊扯了扯嘴角,卻怎么都笑不出來。九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