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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毛投下的陰影,顯得心事重重。 “誰叫他們革新不徹底呢?”秋露撇嘴笑道。扶桑軍部始終不能置于政府的管轄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軍部其實是當初參與倒幕的各藩的地盤。她想了想,又笑道:“聽說他們的天皇脾氣暴烈,怎么就這么從了,就沒嘗試反抗一下?” 脾氣暴烈還是好聽的,據說現任的扶桑天皇有精神病。 重嘉道:“沒有,扶桑國內已經被軍部把持,他們侵犯中國的決心非常堅決,已經向全國發了征兵令。” “說得好聽,到頭來,還不是叫草民為他們的野心賣命。”秋露倚著她,抬頭問道:“姐,你打算怎么辦?” “還能怎么樣,打。”重嘉斬釘截鐵地說,又低聲嘆道,“如果再給我兩年……” 秋露也覺得惋惜,以眼下的規模,不用多,再過兩年,就算扶桑舉國之力來犯,她們也有信心憑自己的力量擋住,偏偏是這個不上不下的時候…… 不過戰爭就是這樣,總在人最不想它到來的時候不期而至。她收拾起懊惱的心情,安慰道:“哪能事事盡如人意?就是現在就打,咱們也不怕。” 重嘉不答,她保持坐姿,下巴微收,手指無意識地輕扣,思緒完全沉浸在腦內的盤算上去了。 過了年,還處在料峭春寒時分,扶桑海軍大舉出動,不斷來往于扶桑與中國之間,毫不避人地將一船船士兵運上岸。 扶桑人這種明目張膽的舉動引起了中國上下的巨大恐慌。 與此同時,西北東北地區啟動戰時體制,一切飛快地轉入了戰爭狀態。 第82章 烽煙佳人27 開春, 雪還沒化完,猥集在京畿的扶桑軍隊就有了動作。 不知多少平民被從田間家里抓出來, 用槍抵著腦袋,驅逐到大路上為扶桑軍隊的開拔修整道路, 運送軍資。 即使是京畿地區, 路況也好不到哪里去,道路崎嶇不平,不經大修,扶桑軍中的炮車絕難通行。 新調來的幾位原本一心想著大展身手的軍團長為此怒罵不休。 他們都是在本國維新之后成長起來的年輕一代,終日見到的是城市平整干凈的道路, 從沒想過, 傳說中那樣富饒的中央之國,其心臟地區的道路竟然還不如扶桑的一個小城鎮。 ——這卻是他們誤會了,如果說中國什么地方的路修得最好, 那絕不是虛弱的京畿,而要看地方實力派的地盤。 不論他們知不知道, 糟糕的路況造成的軍事上的困難總是實實在在的。而對在華的扶桑軍隊而言,最經濟實惠的辦法就是免費使用中國的人力。 這一刻, 在實際困難面前, 這些外來的侵略者悍然撕下了偽善的面具,拋棄了一直高呼的“東亞共榮”口號, 露出了征服者殘忍的真面目。 在扶桑軍隊不計人命的努力下, 道路很快得到了修整,軍車終日往來, 揚起的黃土從早到晚不停息。 直到緊靠顧家的一個小軍閥被扶桑軍隊盡數吞掉,各方好像才如夢初醒,發現猛獸雪亮的獠牙已經近在咫尺,于是紛紛征兵擴軍,一時整個中華大地狼煙四起,戰爭的陰影降臨到了每個人頭頂。 …… 沙城,顧家。 顧臨宗在父親敞開的書房門外站定,喊了聲:“我能進來嗎?” 顧大帥抬頭看見立得標槍一樣挺直的兒子,頭痛道:“進!都什么時候了,還跟老子耍這些花槍!” 對于兒子留洋時學到的這副做派,顧大帥是一千個看不上。平時他都是忍著不說,這會兒煩躁上來,也抑不住了。 “父親,都準備好了,只等您一聲令下 ,便可拔營出發。”顧臨宗神色不驚,大步邁入書房,敬了個禮。 “啊?啊。”顧大帥低頭調整了下腰上皮帶的位置,他久不上沙場,任憑過去是如何英雄,如今也已髀rou復生,過去精壯的腰身也被肥rou覆蓋,“不急,三兩天的,再叫姓韓的頂一陣子吧。” 督軍韓燮的勢力正好夾在扶桑人與顧家之間,過去是朝廷和顧家之間,一直半死不活的,就是死不了。顧大帥面上和他稱兄道弟,心里早恨得不行。 對于父親這句有坐視嫌疑的話,就是顧臨宗也沒什么反應。 顧大帥終于把皮帶調整到自己覺得舒服的位置了,長舒一口氣,端起擱在一旁的云霧喝了一口,抬手招呼兒子:“坐。” 顧臨宗就利索地拉開椅子坐下了,雙膝微分,腰背挺直,標準的軍人坐姿。 顧大帥搖搖頭笑了,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半晌才道:“這仗,不打則罷,一打起來,沒個兩三年是完不了。怎么打這仗,咱爺倆得合計合計。” 他的背稍稍離開椅背,視線移到兒子越見深刻俊美的臉龐上,不易為人察覺地微微瞇起了眼。 有時候他也不得不嘆息,他這個出息的長子,和姜家那個丫頭,真是出奇的相像,一樣的秀出同儕,一樣的勝于父輩。 換作是他在兒子這個年紀,還沒有兒子一半的沉穩呢。 顧臨宗默然點頭,他也想到了,現在的戰爭不同于過去,因為科技的發展,能調動來投入戰爭的人力大大增加,戰爭能造成的破壞與過去也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歐戰已經進行到了第三個年頭,雙方死傷逾千萬,不知將多少繁華的城鎮變為廢墟,可和平似乎還遙遙無期。 他在軍事上有著極高的天分,透過眼前的硝煙戰火,他能看到,過去那種戰爭方式正在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殘酷和碾壓性的戰爭形式。 顧大帥拉開抽屜,摸出一盒香煙,精致的香煙盒上印著個風情萬種的洋裝女郎,鬈發低胸,笑得花明柳艷。他拿出一根香煙叼在嘴里,咂了咂,顧臨宗有眼色地劃開洋火給他點上。 煙草帶來輕微的麻痹感,顧大帥一氣吸了半支,才把煙拿下來,夾在指間,愜意地瞇眼道:“朝廷已經要完啦!”他又笑了一下,說不清是諷是嘆,“還以為自己是天下共主呢!也不睜大眼看看,當今是個什么形勢,還敢對老子指手畫腳……” 他咕噥著,重復了好幾遍,總是些不太恭敬的話。顧臨宗覺得,父親的樣子不像吸了煙,倒像是醉了。 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卻是他不了解父輩的心情所致。 如顧大帥之輩,論才干野心,皆是上上之選。在他們的青年時代,這偌大的國家就已經像是間四處露風的破屋子,只等英雄橫空出世,收拾山河,重整乾坤。顧大帥那一代人以為英雄會在他們中間產生,不料幾十年匆匆流過,朝廷一日更甚一日的搖搖欲墜,在幾位忠臣的苦心維持下,卻始終不倒。 朝廷存在一日,顧大帥心頭就始終盤桓著一片陰影,這種關乎道德和觀念的別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