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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里。木梯咯吱咯吱的,像一支破敗的曲子。 這是種夫人對她的特別“照顧”,回報她的不馴服。 房間里的陳設還算精致,有琴有花,外間擺著梳妝臺,幾案凳榻俱全,中間橫了一架八扇美人屏風,左邊案上的香爐里沒有燃香,右邊的案上花瓠里擺著茉莉花。 使婢養娘們上來迎她,一人笑道:“恭喜四小姐,這一回京,前程就有著落了。” 女孩子能有什么前程?還不是嫁人。榮淇漫應著,脫了鞋只著足衣,走到棋秤前看昨晚未下完的殘局。 她一向如此,看上去木木的,有時一整天也不說一個字,既不如大小姐能說會道,也不如三小姐嬌憨可愛,下人們私下議論紛紛,都說她是個沒前程的,有福也享不了。 偏太守大人偏愛她,說她外訥內秀。 不過她也是個好伺候的,從不挑吃撿穿,嫌東嫌西,也不為難下人。 只是啊,人心苦不足,一日兩日的寬和不爭,還能叫人念聲好,時日久了,旁人倒習以為常,不以為這是好處了。 日影緩緩地移動,斜斜映在窗紙上,也映在她的臉上,那臉頰上,絨毛細細的,滿是少女才有的青澀。她一動不動,半邊臉浸在日光里,金色的,不像真人,倒像是,像是一尊菩薩,一尊佛。 養娘被自己的聯想唬了一跳,按著胸口定定心,聲音不自覺地帶了幾分討好:“回四小姐,夫人派人請小姐過去用飯呢。” “知道了。”榮淇頭也不抬,在棋盤上按落一粒白子,口中應著。 想也知道,種夫人怎么會愿意在吃飯的時候看到她們,這必是做父親的榮太守的主意,想在分離前最后相聚一次。 這幾年大周收成不好,北邊草原上也遭了災,西戎人過不下去,已經叩關了好幾次,掠去不少財物人口。 聽說那邊去歲雪災尤其重,一開春,漠南王庭就發金狼令,命各部落各出人馬若干,組成了一只浩浩蕩蕩的大軍來犯。 這只軍隊號稱扣弦之士五十萬,大周這邊不敢怠慢,也忙調兵遣將,因為皇帝身體不好,所以是太子親征,這會兒金黃鑾駕已經出了京兆。 幽州地處前線,榮太守身為一州最高軍政長官,絕無可能未戰先逃。但兵兇戰危,誰也不敢保證一定安全,女人家柔弱,把妻女送回京中,也是無可厚非。 在公事上,榮太守是個沉穩能干的官員,但在私生活上,又是另一副面孔,風流花心,見新忘舊,可要說他無情吧,有時候他又很多情。 比如現在,他自己心里也知道,妻子種氏內心非常憎恨自己的這些庶女。這場仗還不知道要打多久,等她們回了京里,自己老娘是個不管閑事的,那她們的婚事就完全落入了嫡母的掌心。以妻子的性情,到時還不知道要怎么對付她們。 恐怕自己六個女兒,能落得個好下場的只有她親生的老三吧。 盡管她們都是蠢蛋,一想到這里,還是讓做父親的心里很不好受。因此他今晚破例對幾個女兒敬的酒來者不拒。 倒讓幾位小姐好一陣受寵若驚,席上一時香風鬢影,嬌笑連連。 在場的所有人里,能體會到他心情的只怕只有種氏夫人和榮淇。種夫人帶著一種夾雜著微微恨意的快意笑容看著丈夫,轉頭給女兒夾菜盛湯,問寒問暖。榮淇提著一只玉質酒壺自斟自飲,喝得比榮太守還多。 府里養了不少歌姬舞女,都是權貴們的玩具,用途和骰子雙陸差不多。榮太守雅好音樂,在前院吃飯時總要叫人演習歌舞佐餐,無奈今晚席上有六個未出閣的女兒,不好看歌舞,只得罷了素日里的那一套,正正經經的用了一餐飯。 一時用過飯,榮太守還要去書房辦公,便先起身走了,行到門口,又回身道:“老四你來,為父有話問你。” 榮淇的酒已是有些多了,呆了一呆,慢吞吞應了一聲“哦”,起身隨他去了。 月上柳梢,園中寂寂,偶爾傳來一兩聲人聲,更顯幽謐。榮太守一把燈籠放下,父女兩人齊齊打了個酒嗝。 他一下子笑了,三十多歲的男人,一笑起來頰側還有個深深的酒窩,又甜又軟,那眉目愈發清俊得不可思議。 “來,淇兒,你坐下。”他拍了拍身側,招呼女兒。 榮淇依言過去,只坐了一半,欠著身子,平靜地道:“父親大人有何指教?” “淇兒,你有沒有想過,從軍?”榮太守罕見地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坦然地選擇了開門見山的說法,“東宮出征,這是百年難遇的事兒,一旦入了東宮的眼,攀龍鱗,附鳳翼,不過指掌事。” 這下榮淇是真的吃了一驚。大周確實有女軍,但那都是貧寒之家的女子,從軍不過是逼不得已。開國時還有幾個女將,隨著國朝漸安,好人家的女兒嬌生慣養,力氣也不如男兒,哪里還有人投軍。 她只覺得腦子里亂成了一鍋漿糊,一想事就想得腦袋疼,便道:“容我回去想想。” 榮太守含笑道:“不急,這么大的事,還是要想清楚才好。走前告訴我就行。” 第3章 錦繡嫡妃02 得知父親要把四妹留下,三小姐榮玉喬比母親還急,跑去榮太守的書房據理力爭道:“父親大人,難道四妹就不是您的女兒嗎?何以要置她于險地?” 聞言,榮太守仔細研究了一下這個嫡出女兒的神情,驚訝地發現她竟是認真的,不禁啞然失笑。 那么精明敏銳的妻子,膝下唯一的女兒竟養成了這副天真純善的綿羊模樣,實在讓他想不通。 她難道不知道,如果她meimei有幸立下一二功績,這一生都會截然不同嗎? 也對,對她這樣的女孩子來說,婦人的一生悲喜cao于人手才是常態。不說女人,就是男人,誰又能意識到自己的一生是為奴隸的一生這個事實呢! 他伸手按了按額角,苦笑道:“那你讓為父怎么辦呢?我半生只有你哥哥這一個兒子,偏又生的文弱,家里除了你meimei,還有誰能替我分憂呢?” 這個可憐的十四歲的女孩子一下子被從這個她從沒想到的角度給辯倒了,她的心里立刻填滿了自責,為自己竟然不能體諒父親而滿心愧疚,但她還是強撐著回了一句:“不是還有先生們嗎?四妹從沒有做過事,怎么能幫到父親?” “可他們都不姓榮。”榮太守只用淡淡的七個字就駁倒了她。 榮玉喬手足無措地站了一會兒,盡管還是想勸說父親讓meimei跟著一起撤離,終究還是說不出來,只得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她一離開,榮太守就推開屏風,對著正對窗戶擦槍的榮淇道:“你看,你jiejie還是很關心你的,只是你從不肯跟她親近罷了。” 出乎意料的,榮淇并沒有反駁,她認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