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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嗓音也溫柔許多“睡時正是魂種作祟的好時機,所以在魂種拔除前,為避免意外,你便在此住下罷。”晏重燦眨巴眨巴眼,沒敢踏進門檻:“那我睡在……”放下書,司決輕輕拍了拍自己身側還有大片位置的床,眉梢輕挑,“難道還有別處?”晏重燦立時心頭猛跳,僵硬地走過去,難得有些扭捏,司決見狀不禁哂道:“你我已同睡多次,你在害羞什么?”多少次也害羞啊!晏重燦腹誹著躺到他身邊,聞著熟悉的冷香,頓覺通體舒暢,睡意也漸漸浮上了腦海。快陷入沉睡時,他又想起在密室中的景象,小心地問道:“此前在密室,你說的司徒是……”司決為他掖了掖被角,聽見這句話,手上一頓,垂下的烏發遮去滿目冷霜。“吾父,癲狂徒。”他將這秘密深埋心底多年,若不是晏重燦此前直言出鴻麟之事,想必他也不會投桃報李,坦誠相待。睡意瞬時如被重錘擊碎,晏重燦設想過多種答案,就是沒想到是這樣的真相……葛慕云言司決是幼時被宗主友人托孤,豈不是說癲狂徒已……司決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唇邊帶了一分諷意,“他將修為盡皆交付于我,將我送至泓玄宗后便化作塵土了。”原來如此,晏重燦眼前的迷霧終于散去大半。這樣司決的事就都說得通了。不論是他體內這股蠻橫深厚的靈力,還是他年紀輕輕卻對異道三圣等等的事如此了解,眼下都說得通了。癲狂徒人如其名,是個天下聞名的瘋子,所做的瘋事便是十車白紙也寫不完。而他此生做過最瘋的事,便是與煉心君分道揚鑣,再生下一子,殘忍地將他培育成自己最完美的作品。“他走前受煉心君脅迫,因修為不如人,被他重傷神魂,只剩十年壽命。他自知自己報仇無望,便將希望寄予我身。”司決說得輕淡,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晏重燦卻心中酸澀無比,甚至想讓他別再說了。二十年前,被煉心君重傷的司徒拖著殘體,在雨夜中嚎哭奔逃,直至途遇一女修士時,他終于計上心來,以珍稀法寶為交易,令她為自己產下一子。此后他便帶著孩子藏入無邊深淵,用盡萬般手段,只為將孩子造成一柄利劍,足以斬殺煉心君的利劍。“顧玉書那時是他的手下。”司決補充道。“你的天道極魂……”司決頷首,不愿再多說,“往事已矣。”懷揣著滿腹心事,晏重燦在他輕輕的拍背下終于睡著,司決靜靜看了會兒他的睡顏,便也跟著躺下閉目安眠。剛一閉眼,那盤踞在他腦海中數年已久的夢境再次卷土重來。這是無邊的黑暗,一絲光都沒有,他出生便在此地。司徒說這是世間最好的藏身之地,是地底最黑暗的地方,誰也找不到他們。兩側是看不見邊際的絕壁,他見過無數想向上攀爬的妖獸,都無一例外爬不到頭。“你記住,是誰把我們逼到這里,你要恨,你要恨,把這些黑暗都當成你的恨,只有恨才能救你。”癲狂的聲音攜著谷底陣陣野獸的嗚咽,在他耳邊陰魂不散。“閉嘴!不許哭,不許叫,你是劍,是容器,忘記疼痛,只有這樣……你才承受我的靈力,懂嗎?”是嗎……他不懂。不懂為何要把魂魄抽離體外遭受折磨,不懂為何每日都要疼得死去活來,不懂他的身體為何要經受如此非人的對待,而這一切居然只是為了將他煉成一個所謂的完美容器。他明明是人,活生生的人。如果一次苦難便是重生,他早已重生過千萬遍。他記得,谷底也曾有過光。不知是哪來的螢火蟲,明明此地什么東西都進不來,卻偏偏飛來了一團小得可憐的光。它顫顫巍巍地飛過來,飛過那些咆哮的妖獸,飛過吞噬血rou的泥沼,直飛到正坐在屋頂,望著黑色蒼穹的幼童的掌心上。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光。被黑暗鍛煉出來的超凡目力讓他清楚地看見了它的模樣。合上手心它就會消失,稍稍放松,它便又透過指縫泄出來,脆弱又頑強。它將萬物染上色彩。他著迷地捧著這一手的光,就連心中莫名生根的恨意都消失了許多。他癡癡地看著它,將練功的時辰忘得一干二凈。“不……”本來安分睡著的司決頭偏了偏,眉頭緊皺。孩子單薄的身軀被劍氣猛然掀翻在地,疼痛間他隱隱約約看見,螢火蟲被鞋底狠狠踩進泥里,他眼里最后一絲光終于也湮滅至虛無。司徒聲嘶力竭:“廢物!不練劍,你就會像它一樣被人踩在腳下,到時誰來替我報仇!”那副扭曲可怖的面孔在黑暗中比妖獸更怪異,更悚然。他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沒有盡頭。待到他十歲時,司徒突然開始頻繁嘔血,面色灰白,他聽見司徒說自己大限將至。也就是這天,承受完浩瀚靈力陷入昏厥的他第一次被帶出深淵。再度睜開眼,迎接他的卻不再是熟悉的濃稠黑暗。明日高懸,刺目的燦爛天光普照大地,在輝煌的金色中,山河生光,璀璨耀眼,如萬匹彩練自天穹鋪灑而下,一切震撼而壯麗。這光驅散寒冷,驅散恐懼,它至高無上,無所不懼,它廣施廣予,力量無窮。他想,見識過這樣的光明,誰會想回歸黑暗。“唔……”突然,一道模糊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溫柔地撫平了他所有的恐懼,讓他記起這不過又是一場夢。“師兄……”師兄?“沒事了。”……沒事了。夢境轟然瓦解,司決緩緩睜開眼,這才發現晏重燦睡得也不□□穩,臉都貼在了他的肩上。他正嘟嘟囔囔地說著夢話,哄小孩子一樣說著諸如“不要怕”“沒事了”“我在呢”之類的話。司決聽著聽著輕笑出聲,指腹不自覺地撫上他的側臉,觸及滑膩皮膚時方觸電般收回手,面色漸漸染上微紅。真不知被種了魂種昏了頭的到底是誰。*清晨,醫師跟著應風天尊一同到了決云峰。“貞仲帝尊可是我宗醫館的首席醫師,昨日剛回宗。”應風天尊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你們好生讓他看看。”他雖是化神修為,但一手醫術卻是登峰造極,宗內之人都對他信任非常。貞仲本人身量不太高,面目和善,笑起來頗有些像民間的彌勒佛擺件。他隨身帶著一個古樸的小木箱,箱里皆是他慣用的醫具,件件看著都是不是凡品。先拿出一團銀絲,他指尖一送,銀線散開,根根分明地對準了司決的各個xue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