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媛笑瞇瞇：“好啦好啦，雖然殘酷，但這未必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愛一個人愛到筋疲力盡，還能再愛另一個人。多么勇敢又幸運啊。”

    “但我更想一輩子只愛一個人。”年輕人總是特別執(zhí)拗。

    “誠然，一輩子只愛一個人是奇跡般的幸運。”宋一媛不覺得他幼稚，反而很認(rèn)真地說：“我們愛每一個人的時候都是很想一直走下去。愛第一個人的時候，想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后來不行，又遇到第二個人，覺得這或許是一輩子了，又不行……愛著的時候從來沒想過會有不愛的那天，但它到來的時候，又覺得只有如此。”頓了頓，“你現(xiàn)在處在愛中，所以覺得這就是一輩子。這沒什么好說，只是你別鉆牛角尖，為了成全這個虛無的承諾，拒絕另外的緣分靠近。愛情教會我們的重要事情之一，就是學(xué)會和天不遂人愿和解。”

    王晃看著她，目光清亮而切切：“我懂了，但我處在愛中。”

    宋一媛笑笑：“慢慢來。”慢慢愛，慢慢不愛。

    兩個人快走到活動室了，王晃突然說：“師姐身邊有沒有人一輩子只愛過一個人？”看過來的目光，像是在期冀一個信仰。

    宋一媛幾乎瞬間想到了禹毅。

    “有。”

    “誰呢？”

    宋一媛笑：“我老公。”

    王晃晃了一下神。原來是真的。

    “師姐好幸運。”

    “如果你真的想這輩子只愛一個人，就問問自己：能不能做到克制自己想要回報的欲望。如果能，就有可能；如果不可能，就放過自己。”這是宋一媛從禹毅身上知道的。

    王晃明白了。他做不到。他朝宋一媛笑笑。

    宋一媛回之一笑。

    巧的是，隨后宋一媛訓(xùn)練隊員，隨機抽了一個題目讓他們辯論，抽到的竟然是“一輩子應(yīng)不應(yīng)該多愛幾個人？”

    宋一媛隨機站了一個隊，說：“來，王晃你和我辨一次。”

    隊員們尖叫，全都看好戲。

    王晃頭一揚：“來！”

    “讓你選。”

    王晃也不客氣：“我選不應(yīng)該。”

    宋一媛眉一挑：“剛剛的開解都還給我了？”

    王晃一笑：“師姐，題目是應(yīng)不應(yīng)該，不是能不能，你剛剛跟我說的所有觀點，都是讓我們不應(yīng)該。”

    宋一媛笑：“孺子可教。”

    “老師教得好。”

    一場精彩的模擬賽。

    結(jié)束后，宋一媛吐出一口氣：“五月份保持這樣的狀態(tài)，能贏。”隊員們歡天喜地。

    訓(xùn)練完人后，宋一媛去圖書館看書查資料，六點回家，禹毅正好結(jié)束一個視頻會議，兩個人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呆在一起各自干各自的事。

    宋一媛一直默默寫的書即將完成，給沈風(fēng)柏看了，沈風(fēng)柏建議：“要不要先造勢？”

    宋一媛拒絕：“造什么勢？我又不出道。”

    “看的人多一點，成名更快一點。”

    宋一媛回：“誰稀罕成名，我要流芳百世。”

    沈風(fēng)柏啞然失笑——還是那個狂妄的宋一媛。

    是了，她什么時候想過獲得現(xiàn)世虛名，她要的百年名聲。野心不是一般的大。

    沈風(fēng)柏一針見血：“還差得遠(yuǎn)。”

    宋一媛回：“誰一口氣吃成個大胖子？”

    沈風(fēng)柏：“你知道，有很多。”

    宋一媛：“……”

    宋一媛嘆一口氣，轉(zhuǎn)眼瞅見禹毅，心里動了動，湊過去，說：“要看我寫的東西嗎？”

    “好。”

    “給建議噢！”

    “嗯。”

    禹毅看了三個小時，看完之后想了一陣，宋一媛看著他。

    “生活可以是一種沒有目的的適應(yīng)過程，但藝術(shù)應(yīng)該不這樣。”

    “怎么說？”

    “它應(yīng)該有潘多拉之盒的希望。”

    宋一媛為之一震。

    “在我看來，寫所有的惡都不單單只是為了揭露惡。文學(xué)是改造人精神的學(xué)科，如果只有惡，那么是把人往壞了改嗎？□□、揭發(fā)、諷刺等等，都不是為了說明這個世界有多壞，而是讓我們知道，我們還能更好。”

    宋一媛吻他一下：“謝謝。”

    禹毅有些害羞：“我只是說了我的觀點，不一定是對的。”

    “嗯。”宋一媛心里有了新的結(jié)尾，“沒什么對不對，總之對我很有幫助。”

    “那就好。”

    因為看了太多大團圓式結(jié)局的東西，宋一媛有一點反感；又看了太多悵然結(jié)局的東西，對平淡式結(jié)尾也有點兒意興闌珊。要不寫到地獄去，要不寫上天堂——她原本這樣打算，結(jié)果被禹毅一說，反應(yīng)過來自己犯了好大一個低級錯誤。

    你在驕傲些什么呀宋一媛？她不禁嚴(yán)肅地反思道：人們寫得最多的東西，肯定是人們的某種集中反映啊。人們?yōu)槭裁纯倢懘髨F圓？寫俗寫爛寫到如今這地步？

    因為大團圓在現(xiàn)實里沒那么容易啊！

    人們?yōu)槭裁纯倫蹖戅Z轟烈烈的愛情？

    因為這樣的愛情少啊！

    人們又為什么開始寫平平淡淡是真？

    因為人們越來越關(guān)注日常生活。

    里面隱含了多少現(xiàn)實，何必為了避開大俗非要裝大雅呢？又何必因為別人寫爛了所以就不寫呢？

    放走自己，讓書自己選擇。

    宋一媛轉(zhuǎn)頭坐去電腦桌前，噼里啪啦開始打字。

    男人看了她一會兒，坐回自己的位子，開始工作。

    宋一媛寫到凌晨四點，禹毅陪到凌晨四點。

    宋一媛把它打印出來，給禹毅：“我的愛人，請你第一個看。”

    “無上榮幸。”

    兩個人吻了一下。

    禹毅正準(zhǔn)備看，宋一媛給他合上。禹毅不明所以，宋一媛指指時間：“睡覺。”

    “我不困。”

    “我困。”宋一媛看著他，“沒有你睡不著。”

    “睡覺。”

    兩人相擁而眠。稿子靜靜放在床頭。

    第五十九章 ...

    宋一媛的送審, 主編說：“印十萬。”宋一媛的執(zhí)行編輯激動得手發(fā)抖，有些不敢相信地確定：“十……十萬嗎？”出版行業(yè)正衰落是不爭的事實, 原本輕易就能印十萬二十萬, 近年來卻只敢?guī)浊兹f的印。而且出版行業(yè)是一個看中出版資歷的行業(yè), 對于新作者來說, 首部作品出版, 一般不會有太多的印刷量。

    宋一媛之前從未出過書，首印十萬, 簡直是豪賭。

    主編看她一眼：“嗯。”

    宋一媛的書，在五月初悄無聲息上市了。

    五月安安靜靜過去, 執(zhí)行編輯每天都在查看銷售情況——銷量不瘟不火, 按這速度, 要完。愁得頭皮都摳壞了。

    宋一媛反而沒那么大的壓力，她在禹毅的抽屜里發(fā)現(xiàn)一個1T的U盤, 從而根本沒時間沒興趣去c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