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好，從而產(chǎn)生了錯覺。去見周教授的時候，他本想問一問，后來自覺難堪，沒能問出口。

視線來自書店上方，那是一家甜品店。

以前還在新媒體部時，旅游美食版塊和時尚版塊一起做盛熙的秋冬宣傳，李筱跟他提過這家甜品店，說里面的餐點(diǎn)精致是精致，但貴得過分。

給柯勁當(dāng)模特時，他去過一回，但拍攝匆忙，來不及坐下來看看到底是怎樣的茶飲。

今日閑來無事，心緒難寧，正好去坐坐。

感受一下茶飲有多貴，再去窗邊的某個位置試試往下看。

根本沒想到，推開店門之后，會看到荀慕生。

荀慕生驚得挪不動腳步，他又何嘗不是。

服務(wù)生笑意盈盈地迎上來，“先生，里面請。”

遲玉的第一反應(yīng)是轉(zhuǎn)身離開，但看到荀慕生剃斷的頭發(fā)和打著石膏的右手時，心臟卻猛地被抓緊。

——他真的出了車禍，還傷得不輕。

“你，荀……”遲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普通顧客，聲音卻偏偏越發(fā)不受控制。

他不知道該跟荀慕生說些什么，是“你手怎么了”，還是“出了什么事”，或者只是客套地笑一笑，說一聲“真巧”。

短暫的分秒間，他的腦海就像燒起來一樣，閃過無數(shù)句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尷尬無比的開場白，卻獨(dú)獨(dú)忘了另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

你怎么在這里？

荀慕生的震驚遠(yuǎn)勝遲玉，他本來已經(jīng)打算回家了。今天見不到遲玉，回去必定難熬，但也沒有辦法，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可能到其他地方去堵遲玉，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只有這家甜品店是安全的。

他料定遲玉不會上來，所以才安心躲在這里，悄悄看著自己的心上人。

心上人卻突然推開門，清晰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沒有那一面礙事的落地玻璃，他再也無法躲藏。晚霞已經(jīng)漸漸褪去，絢爛的光芒被青紫的夜色取代，他卻像被突然扔進(jìn)正午的陽光里，渾身灼熱，難以遁形。

“遲玉?！彼粗矍暗娜?，終于嗓音沙啞地開了口。出聲的瞬間，眼眶毫無征兆地一熱。他立馬深呼吸一口，將翻滾的情緒壓了下去，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生怕對方突然跑掉，急切又難堪地招呼道：“過來坐坐好嗎？”

服務(wù)生一見這架勢，心中半明半疑，引著遲玉往里走，笑道：“原來是荀先生的朋友，來，這邊請。荀先生是我們這里的?？?，最會挑位置了……”

聽著服務(wù)生的話，荀慕生瞳孔一緊，嘴唇張了張，卻未能出言阻止。

而遲玉也終于意識到，荀慕生出現(xiàn)在這里、在窗邊，比荀慕生右手打著石膏更不可思議。

那道總是黏在他身上的目光來自何人，已經(jīng)無需再問。

一瞬間，遲玉只覺堵在心間的血急速涌向腦中，暈眩感勢不可擋地襲來，令他眼前發(fā)黑。

他停下了腳步。

“先生？”服務(wù)生喚了一聲，見他怔忪地站在原地，求助似的看了荀慕生一眼。

荀慕生大步上前，卻半分氣勢都沒有，腳步甚至有些踉蹌。

遲玉看著眼前的人影越來越近，想擠出一個輕松的笑容，唇角卻格外沉重，以至于根本牽不起來。

他又往前邁了一步，手下意識抬起，手腕突然被緊緊握住。

視線驀地變得清明。

荀慕生站在他跟前，抓著他手腕的左手正在激烈顫抖。

他看著這個憔悴瘦削了許多的男人，忘了掙脫，也忘了該像普通熟人一般道一聲“好久不見”。

荀慕生牽著他往座位上走，為他拉開單人沙發(fā)，還理了理沙發(fā)上的靠枕。

因為只有一只手能動，且就連這只手，也不怎么使得上力，拉沙發(fā)這個動作荀慕生做得很吃力，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店里涼爽，遲玉卻分明看到，荀慕生額角出了汗。

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汗流浹背？

“坐吧?！避髂缴f：“這里環(huán)境挺好的?！?/br>
遲玉落座，一眼就看到書店的暢銷展臺。一時間，放在桌下的手指不由收緊，心頭復(fù)雜至極。

荀慕生就是在這里看著他。

他感到的目光不是他因為精神問題而臆想出來的，是真實存在的。

好多次他似有所感地抬起頭，看向甜品店，荀慕生也在這個位置看著他。

這一認(rèn)知讓他四肢微微發(fā)麻。

他放不下的人，也放不下他。

第55章

但放不下就能將發(fā)生的事當(dāng)做從未發(fā)生，心無芥蒂地在一起嗎？

遲玉捫心自問，放不下荀慕生是事實，這個男人給了他未曾感受過的溫柔，不管是平常相處中，還是曖昧情事里，都體貼得無微不至。與從荀慕生那里得到的關(guān)懷相較，真相揭開時的慘淡光景似乎都可以一筆勾銷。

可放不下荀慕生，又何嘗放下過文筠？

遲玉暗自嘆息，明白這事在荀慕生那邊也是一樣的。

對他們兩人來說，文筠都是越不過的山巒，巍峨不動地立在那里，是無法忽略的存在。

他們誰也沒有得到過文筠。因為得不到，他陷入經(jīng)年累月的臆想，而荀慕生則在人海茫茫中不停尋找文筠的替代者。他們都將對方當(dāng)做了文筠的替身，也都成為了文筠的替身。

這荒唐的事無法被抹去，至少現(xiàn)在不能。

遲玉一想到荀慕生那些細(xì)致入微的關(guān)心都不是給自己的，而自己最初接受亦是因為在荀慕生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心就靜悄悄地沉入無波無瀾的冰海。

時至今日，他也無法坦然面對荀慕生，甚至想不明白自己對荀慕生的不舍里，是否還藏有對文筠的眷戀。

推己及人，荀慕生放不下他，是否也有類似思量？

人真是奇怪，放不下一個人的同時，心里竟然還可以裝著另一個人。電視劇里時常講，一對情侶愛得死去活來，心里一旦有了對方，就再也容不下別人。

遲玉心下感嘆，若是現(xiàn)實也能如此，那大約每個人的生活都能如童話一般。

荀慕生做主，點(diǎn)了店里的招牌甜點(diǎn)與茶飲。沒多久服務(wù)生就上好了餐，遲玉一看，果真如李筱所言，精致得像藝術(shù)品。

荀慕生分好點(diǎn)心，將勺子遞給遲玉。遲玉接過時碰到了荀慕生的手，兩人的動作俱是一頓。

遲玉連忙往回一縮，荀慕生將勺子放在他的碟子上，開始沒話找話，生澀地介紹一桌美食。

遲玉抬起眼，目光落在荀慕生的眉間、眼角、鼻梁、下巴……荀慕生養(yǎng)尊處優(yōu)，在外表上向來一絲不茍，如今卻連胡茬也沒刮干凈，嘴唇有些起皮，眼下的疲憊更是非常明顯。

看著看著，遲玉不免難過起來。荀慕生傷害過他，他也欺騙過荀慕生。雖都是將彼此當(dāng)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