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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便是由他發話大cao大辦,請帖發了近千張,開出六十臺大桌。鄭伯卸下高位已有兩年,但徒弟做上龍頭后待他敬重不減,過壽時看得出自己聲名仍在,心中很是高興。至和興勝龍頭標爺親自送上禮物,鄭伯滿面紅光地起身,雙手抱拳一揖,高聲道:“多謝多謝,阿標,你太客氣了!”標爺笑道:“六十大壽就應該好好大辦一場!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不會說話,就祝你一句‘壽比南山’吧!”言罷一揚手,示意身后五個話事人將各自帶來的賀禮奉上。古往今來的壽禮都差不了幾分,大抵是些意思好又名貴的東西。喜宴上來來往往千余人,一個能想到的旁人也能想到。除了寓意長壽的金玉擺件,便是大批貴重藥材、數卷名家字畫,堆疊起來看不出有何特色。倒是屯門話事人炳佬讓手下四九領來一名纖腰豐臀的美女,鄭伯看了一眼,讓手下人帶去內間,顯然是笑納了。林展權送上的金壽桃分量不輕,在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壽桃間算上等,自然得了標爺與鄭伯的笑臉。阿媚作為女伴與他同來,見狀神情露出幾絲揶揄,待眾人一一入座,輕聲與林展權打趣道:“怎么樣,權哥,這樣分量的壽桃就給出去了,心痛不心痛呀?”林展權笑道:“心痛什么?壽桃本就該給壽星公的。”阿媚飲一口杯中的紅酒,輕笑著壓低聲音道:“我看到義和有人送囝仔,鄭伯看到以后,比見炳叔手上那個女仔要高興得多。”林展權搖了搖頭,假意嘆口氣:“……不是我不想送。啞仔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話也不會說,要是惹鄭伯不高興都不知怎么辦。”阿媚挑起眉,翹起腿來點了支煙,嗔怪道:“權哥,我信你才奇怪呀。之前讓我替他做新衣,前兩天又要買……搞出這么多花樣來?弄到舍不得放人就直說,沒必要瞞著我哦?”林展權含笑不語,半晌才道:“這么說也沒錯。比起惹鄭伯不高興,我更怕送了啞仔過去,鄭伯這把年紀的人搞他搞到馬上風,這樣就慘了。”阿媚一抿紅唇,笑道:“他再會勾佬也不過是個囝仔,你和我講實話,十幾歲的人,床上功夫真有這么厲害?”林展權擺擺手,無奈道:“床上功夫嘛,啞仔真是好單純,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比較嬌嗲,喜歡纏著我。”話間,喧鬧的場內忽然安靜許多,原來是和一平、和二平的龍頭領著幾名話事人及一眾手下上前賀壽。港島以“和”為首的幫會有八個,除林展權所在的和興勝以外,還有和洪勝、和勇義、和義和、和群英、和群樂、和一平、和二平。今回除卻兩人因故未至,其余五位幫會龍頭都親自到場,祝賀鄭伯六十大壽。“和字頭”幫會的歷史可上溯至清代民間組織天地會,因遭清朝統治者禁止,后轉為秘密結社,被稱作洪門或洪幫。有詩云:“手執橫刀有一只,殺絕清皇滅滿兒。他朝保主登金殿,洪家兄弟受皇封。”若干年后,改取“洪”字左半“三”點,右半有“合”之意的“共”字,稱作“三合會”。至一八四六年,洪門弟子于在港島內中環和記客棧立下幫會堂口。立幫大會向后六十三年,勇義堂主黑骨紅出面,提倡各地三合會兄弟“以和為貴”,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若有爭端需靠講數解決,避免內部消耗開片廝殺。倡議正逢其時,當即得到場內眾人支持,在各自幫會名稱前加“和”字為標記,形成互相扶持的巨大聯合。至六十年代,“和字頭”聯合得到充分擴展,本事強勁的勢力不甘于一隅,往往另開山堂、自立門戶,吸收大量街痞巷匪、勞工苦力,以“和”為字頭的大小幫會在數量最多時,一度達到三十余家。然而十幾年來,“和字頭”幫會并不如詩文所言那樣“皆是兄弟”,相反,各處的利益爭斗從未停止。盡管少有出現同門相殘的慘劇,但在勢力傾軋之下,以大欺小、以強勝弱,沒有血光的吞并卻不時發生。有道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至林展權被和興勝龍頭鄧伯點為話事人時,港島“和字頭”幫會只剩勢力相近的八家。正因勢力相近,分無可分、合無可合,近幾年竟是三合會內部最為安定的時候,比過往任何一刻都要配得上掛在幫會前的“和”字。各幫龍頭不僅成功維持了表面和平,更以手下堂口勢力一致對外,擠壓除“和字頭”外其他幫會的生存空間,均分攤派從中獲得的利益。但這暫時平靜的環境,并不意味各幫龍頭及手下話事人失去了野心。以和興勝來說,自上上代龍頭起,就有要往南向發展的想法。因為港島南向最為富裕,而北向貧瘠之處甚至路途不通,只有大片荒山野地。占山掠地做堂口,需得有錢款、有米糧、有武器,才養得起無數兄弟替自己砍殺,否則哪里有人愿意賣命?早些年的和興勝比如今更為困頓,全靠堂口眾人一心敢打狠拼,才在元朗、大埔、屯門、荃灣、葵青五處有了立足之地。其中,元朗區位置最北,錢糧人手都比不得別處。原話事人鄧伯因病去世后,若非林展權靠著近年與大陸的走私往來賺取差價,強撐住岌岌可危的堂口,他在其他幾名話事人之間根本沒有出頭的機會。林展權想要錢,也想要社團中的地位。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幾年屯門堂口做事在混,該賺的錢半分不漲,不敢同潮州幫爭利,卻要擠壓元朗堂口的收入。上回開會,他與炳佬已在面上擦出火藥味,就差一星紅光落下去。酒過一巡,屯門話事人炳佬和荃灣話事人雷公與熟人寒暄歸來,坐回桌前隨意閑談。見林展權獨自吃飯,炳佬敲敲桌子,笑道:“喂……喂,叫你呀,權仔!”“什么事啊,炳叔?”林展權放下筷子,抬頭看著對方。雷公在一旁抽雪茄,見狀輕笑著對炳佬道:“喂,阿炳,你做咩啊。是不是喝醉了?”炳佬借著幾分醉意,重重拍著林展權肩膀,大聲道:“你不是說元朗堂口很窮?金壽桃給了那么大一顆,別把自己的老婆本都丟進去啦。權仔呀,賀個壽而已,又不是比誰有錢,強撐著沒有什么好處的。”林展權舉杯淺酌一口,微笑著回道:“窮是很窮,但家底還有一點。鄭伯六十大壽,鑄個金桃弄點喜氣咯。”炳佬順勢坐在他身邊,湊近些壓低聲道:“還在和我裝?知道你最近很能賺呀。同個社團,有好處就要叫上兄弟們一起,沒有吃獨食的道理!”林展權點了支煙,仿佛努力思考般蹙起眉頭,許久后才道:“炳叔,你講咩呀?好像一直以來只有你問我堂口兄弟分利潤,我沒問你要過什么東西,這句話講這么小聲,是說給自己聽的?”炳佬聞言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