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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卒睹,閉起雙眼,卻沒聽到意料之中的慘叫聲,他愕然睜眼──劍刃貼著岳斬霄的脖子掠過,幾根發絲立時斷開,緩慢飄落地面。少年仍恭敬跪立著,巋然不動,更未發出半點驚呼。“哈哈哈……”殷晸仰頭大笑,拋下寶劍,連說幾個“好”字,激賞中掩不住幾分失落與感慨。“朕到底是困不住你。呵,起來罷,朕準你所求,明日便讓兵部將你編入水師,離京戍邊。”岳斬霄霍然抬頭,直視殷晸,確定男人所言非虛,他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起身,一步步倒退著出了青陽殿。縱然傷勢仍未痊愈,他轉身跨出宮門之際,背脊挺得比任何時候都直。殷晸看著少年的背影,只是低笑。閔義服侍了殷晸多年,這會也有些揣度不透殷晸的心思,小心翼翼問道:“皇上,您真的打算讓斬霄公子離京了?”“就算朕將他在宮中困上一輩子,也囚不住他的心,就放他去罷。”殷晸難得地長嘆一口氣,旋即又笑了笑:“他那倔傲性子,有時還真和朕年少時候有那麼丁點相像。可惜朕那兩個兒子,反而都沒這份傲氣。”閔義陪笑奉承道:“那是他有幸,能貼身伺候皇上,日久天長,自然也沾上一點皇上您的氣度了。”殷晸失笑,隨即斂了笑容,搖頭道:“朕就擔心他的強脾氣,到了軍中必遭人排擠……”不過以少年的性情,即使遭受再大的委屈,也肯定不會再回到他的羽翼之下求庇護。金鱗本非池中物,一朝脫困風云覆。他不知道,自己這一時沖動下做的決定,對少年究竟是禍還是福。第36章亂臣35岳斬霄一步步回到自己在青陽殿後的小院。時值午後,春日慵懶,臥房內窗戶緊閉略顯黑暗。他點起燈燭,慢慢走到一側角落里。那里放著張妝臺,上面的大銅鏡許久都沒有擦拭過,落了層塵埃。他拿起塊抹布,仔細擦干凈銅鏡上的灰。入宮三年多,他從來沒有照過一次鏡子,只因無顏面對自己這個骯臟的身體。但今天,是例外。他解開衣襟褪落素衣,凝望銅鏡中赤裸了上身的少年。rutou上的珍珠吊墜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顫動,在鏡中晃出一片暗藍色的光華,妖豔詭媚。他伸手,去掰金環搭扣。“……唔嗯……”幾年下來,金環早已與周圍的rou長到了一塊,此刻硬生生地剝離,疼痛猶勝當年被穿刺之時。他合上眼簾,重重一拔,終是摘落一枚金環。吸口氣,將另一枚也取了下來。兩行血珠,從破碎的rutou緩慢淌落,痛徹肺腑,他卻喘息著笑了。終於,可以摘下這恥辱的標記,不用再受男人的束縛與蹂躪。盡管他很明白,即便拿下了金環,孌童的身份仍將跟隨他一輩子,永遠也無法擺脫。哪怕他離開永稷,遠赴邊關,依然會是軍中人人恥笑的對象。“呵呵……”被人蔑視也好,嘲笑也罷,都好過繼續留在永稷當殷晸的禁臠。然後,在某一天殷晸殯天後,再成為殷長華的所有物。以色事君的恥辱,一次便已足夠。如果真的成了殷家父子兩代人的玩物,他和殷長華,都會淪為朝野笑柄。長華,又如何受得了被天下人戳著脊梁嘲笑、辱罵……說不定哪天,又會像山谷中那樣退縮了,再度棄他而去。早已千瘡百孔的心,經不起再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與背叛。也許唯有遠走天涯,從此與長華永不相見,才能將一切不該再有的羈絆徹底斬斷。所以一次次,用最尖刻的譏笑將殷長華的懺悔拒之門外。明知殷長華砸傷手骨時有多哀痛,他仍漠然無視,只當沒看見長華震驚絕望的目光。心死了,長華也就能真正放下他……他凄然笑,緩慢掩起衣襟,走到窗邊推開久未啟開的木窗,仰望橫過屋檐下的數條樹枝。葉芽鮮綠初綻,一派綠意生機。千里之外的邊關海域,是否能有容他重生的一片天地?……幾場春雨淅瀝,將半忘齋院門前的青苔藤蔓洗得青綠發亮。殷長華也不打傘,直挺挺站在重新被上了鎖的院門前發呆。冰涼雨絲順著他濕漉漉的鬢角頭發往下滴,流經嘴角,苦澀難言。秦冰母子半個月前已搬入宮中,少了孩子的啼哭,整個王府變得冷清寂寥。他受傷的右手也已經可以活動,但逢到這陰雨天,手背就隱隱酸痛。他干脆告了病,也不上朝,躲在府內一個人面對無邊空虛,獨自舔舐心底那塊始終也愈合不了的傷疤。可惜,總有人不肯讓他安寧。“太子!”乘風打著柄油布傘飛步跑來,急道:“你怎麼在這淋雨?萬一病倒,貴妃娘娘又要降罪──”“走開,我要一個人清凈下,不用你伺候。”殷長華揮手擋開乘風遞過來的油布傘,一個熟悉的面容驟然在傘後露了出來。“丹墨,你怎麼來了?”他面色大變,向滿臉苦笑的乘風狠瞪一眼。“是我非要闖進來,你不用怪他。”丹墨不顧殷長華形之於色的疏遠,嘆道:“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我來,沒別的意思,只想告訴你,斬霄他已經離開永稷了。”“什麼?”殷長華氣息頓亂,將乘風推到一旁,抓住丹墨的衣領,焦聲追問:“把話說清楚,他、他如今在哪里?是不是……是不是得罪了父皇或者什麼人,被、被……”說到最後,牙關打顫,喉嚨都痙攣了。丹墨搖頭道:“他好得很。長華,是家父告訴我,斬霄救駕有功,皇上許他參軍入伍。幾天前他就離京了。你一直沒去上朝,也難怪不知道這事。”“斬霄……”竟在無聲無息間,悄然離他遠去了……殷長華一下子似被人抽空了力氣,放開丹墨,捂著臉坐到院門前的青石臺階上,呆滯著說不出話來。丹墨沈默了半晌,低聲道:“話我已經送到,告辭了。若有他的消息,我再來告訴你。”“等一等……”殷長華突兀出聲,喊住轉身欲行的丹墨,定定看著他。“為什麼要幫我?你不是一直討厭他麼?”丹墨眼里閃過絲陰郁,對殷長華望了許久,旋身離去。“我的確討厭他,可你終究是我表兄,我不想再看你為他消沈頹唐下去。”幾聲輕嘆,終被雨絲蓋過。殷長華仍呆坐著,手不知不覺已揪緊了臺階石縫間掙扎冒出的青草,心亂如麻,然而千頭萬緒最終還是牢牢系在了岳斬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