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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容,但落到自己兒子身上,不行。陳燁凱則一意孤行,辭去助教職位后,與龍生住到了一起。感情穩定下來后,林尋要求陳燁凱把時間多放在學習與課題上,陳燁凱度過了戀愛初始期的甜蜜后,也開始漸漸收心下來,考慮未來的規劃。但陳燁凱與龍生就像結束熱戀期,進入摩擦期的所有情侶,開始面對人生中各種各樣的問題,譬如……龍生需要陪伴而陳燁凱大部分時間都必須在學校做課題;龍生的情緒陳燁凱偶爾會忽略;對家庭的態度不一,對朋友,對親人,對導師……等等,陳燁凱第一次談戀愛,對一瞬間涌現的問題有點措手不及,忽略了龍生的感受。他需要讀書學習的時間,也習慣了獨處。事實上過往許多年里,他把大量的時間用在了念書上,很少關心身邊人的想法。與龍生同居的這個舉動,無異于步入了一段婚姻,而對于如何經營一段婚姻,他還完全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我還記得,龍生總會在半夜驚醒。”陳燁凱想了想,說,“轉身抱著我,他太害怕失去我了……”余皓與周昇安靜地聽著,咖啡已經涼了。陳燁凱又說:“那時我很累,很累很累,我希望他稍微安靜一點,我白天總是很疲勞,晚上卻得不到充足的睡眠,有時我在研究室里,甚至有點怕回去。那段時間里我們的話說得很少,我總是害怕,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就會突然生氣,朝我大喊大叫……你們沒談過戀愛,不太理解那種感受。”“家”的責任對陳燁凱來說,已變得越來越沉重,他嘗試與龍生好好溝通,但每次說開以后,過不了幾天,一切又會變回原樣。而后發生了一件事,對他們的關系,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龍生的一個朋友借用他的手機,發現了他們的性愛小視頻,傳到自己手機,再小范圍傳閱,最后不知道被誰傳上了Tumblr,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余皓:“……”周昇:“……”“已經刪了。”陳燁凱說,“還有一些被下載過的沒辦法,剛在一起的時候,被愛情沖昏了頭,拍過幾段。后來我差點槍殺了龍生的那個朋友……幸好在他的勸阻下懸崖勒馬……有時候我覺得在我的性格里,天生就有種歇斯底里的暴力,只是大多數情況下藏得很深。”余皓頓時想起了那天晚上,陳燁凱的解決問題的方式。“其實老外很多都喜歡拍。”周昇岔開話題說,“同性異性都一樣,想留住自己年輕時的記憶怎么了?”陳燁凱笑了起來,說:“你應該沒興趣,余皓你別去搜,太尷尬了,不過應該也搜不到了。”余皓忙尷尬道:“我……我保證絕不去搜!”“龍生為了那件事情,一直朝我道歉。”陳燁凱嘆了口氣,說,“我實在是太心煩了,同學們的態度,朋友背后的議論……煩得我受不了,還有很多人跑到我的INS下留言……”“龍生應該是最難受的吧。”余皓說。“對。”陳燁凱說,“但后來,我提出,我們還是先分開一段時間,都冷靜一下吧。我想把畢業論文好好寫完,再帶他去我們走過的南美洲,去秘魯的馬丘比丘,去很多地方……去世界最南端的那座白色小教堂結婚。”說到這里,陳燁凱停了下來,抬起一手,以手腕按壓了下眼睛。余皓伸出手,覆在陳燁凱握著咖啡杯的手背上,周昇也伸出手,兩人一起覆著他。“謝謝。”陳燁凱笑道,“那次之后,我就都放在心里,沒有朝任何人說。”不久后,龍生又回來了,陳燁凱察覺龍生的精神狀況有點不對,帶他去看醫生,發現他患上了抑郁癥。家族史的遺傳因素,在戀愛中的不安全感、焦慮、最終流傳出去的視頻使他自責,面對所有“善意的安慰”……這是生理問題,需要注意吃藥。那段時間里,陳燁凱忙得焦頭爛額,本想放棄畢業論文,龍生卻堅持讓他忙,否則不會再留在他的身邊。陳燁凱只得監督他按時吃藥,并買好了票,準備在答辯結束后,帶龍生一起去,然而答辯當天,龍生沒有按說好的前來,與陳燁凱約會晚餐。他又獨自離開了家。陳燁凱馬上去報警,警察不受理,理由是不構成失蹤,陳燁凱得知龍生自己改簽了機票,當天從紐約直飛阿根廷。他追到阿根廷,來到他們訂好的小旅館里……“他已經自殺了。”陳燁凱平靜地說。“抵達的時候,現場被清理干凈,旅店換過床單,請了幾個工人在刷墻,警察讓我看他從黑市上買回來的一把槍,裝在一個塑料口袋里。”陳燁凱出神地說,“我記得那天的每一個小細節……他的身上,蓋著一張白色的床單,血都流干了……”“不要去想,凱凱。”周昇說,“這不是你的錯。”陳燁凱笑了下,又說:“奇琴伊察外頭,有一個寬闊的蹴鞠場,傳說在瑪雅人古代的習俗中,蹴鞠比賽中,勝利方的隊長,會成為祭品,被砍下頭顱,獻給神明。”“龍生喜歡看我踢球,那天我在游客的面前,為他踢進了一個球。”陳燁凱喃喃說,“把球從廣場上踢起來,穿過比賽用的鐵環,也許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上了他……愿意將我的余生甚至生命,奉獻給唯一的神。”“奇琴伊察的中間,還有一口井,龍生說,他相信,那是瑪雅人輪回的道路,他一直想來,從這一生,直到那一生。他知道我不愛他,但他想和我在井邊許一個愿望,這輩子做最好的朋友,而來生,則更進一步,他想當我的愛人。”“我感覺到他對我的愛,是這么深,能從輪回的這頭抵達那一頭。可是我想,那句‘我也愛你’這一生已足夠有勇氣去說,為什么還要等來世?”“好了,故事說完了,我得走了。”余皓沉默半晌,陳燁凱喝完最后一點咖啡,起身,說:“坐在醫護室里,聽你的故事時,我想安慰你,余皓,只是我明白,言語的力量終究有限,我只能說,你可以把我當作你的朋友,當作一個愿意聽你說話的大哥哥。”“我也知道,那天晚上,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你;就像你今天早上,不知道怎么來安慰我。說什么都是蒼白而無力的,但我們的靈魂可以在此時此地,產生一種微弱的共鳴,這種共鳴來自于我們曾經遭受的磨難。”陳燁凱笑道,“來自我對另一個靈魂的辜負,我犯下的錯,從此已再沒有挽回的機會,而你的人生還很長,有更多的可能與陽光。”“如今你想安慰我的心情,恰恰好就像那時的我的心情,我想,這也許就足夠了。”陳燁凱的行李只有一個背包,其他的都寄走了,走下樓去,車正等在后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