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大了眼問，「當(dāng)真？」

謝葦失笑，「難道我還來騙你不成？」

謝霖既驚又喜，呆了呆方道：「哪個(gè)說你騙我來，只是爹爹曾道jiejie祖上姓林，如何又姓了謝呢？再說母親既已招贅了師兄弟為夫，說不得有了別的孩兒，怎的倒叫jiejie做這少幫主？難不成她再生的孩兒也都是姑娘？」

謝葦哪里曉得，只得搖搖頭，道：「此乃謝家私事，旁人如何得知，再說這又不是漕幫地界，便想打聽也不大容易。」

見謝霖猶自冥思苦想，不禁勸道：「想恁多作甚，趕明兒個(gè)你上門拜訪一趟就是了。漕幫一行人便住在宣化門左近的錢家老店，說是開春才回江南，正該趁機(jī)多親近親近。」

說話間，那鍋?zhàn)永锏臏呀?jīng)滾開，謝霖收回思緒，夾了一堆菜rou進(jìn)去，一面與謝葦燙酒，一面皺眉問道：「如何親近？總不好一上門去便說我是你弟弟，哪里張得開這嘴來？再說我們姐弟二十余年不曾見過，人家記不記得有我這弟弟還是一說，萬一找上門去，人家不認(rèn)，趕我出來，豈不丟人至極。」

謝葦早料到這一節(jié)，道：「你身世本就尷尬，豈能與人直言，且先上門去，只說你家祖上與她漕幫謝家有舊，遷居京城后不曾往來，這才斷了音信，先攀上交情，再徐徐探她口風(fēng)，拜問你母親可還安好，便是只曉得這一件，也是樁喜事不是？」

謝霖自曉得母親與jiejie尚在人世，便因不得一見而引為憾事，如今得著機(jī)緣，如何肯錯(cuò)過，略想一想，便道：「說的極是，明日先打發(fā)金寶送拜帖過去，再備上份禮，過得兩日休沐，便上門拜見去。」

謝葦看他喜滋滋的，亦不禁替他歡喜，有心想再說說今日碼頭上撞見的那個(gè)錦衣公子，話到嘴邊，實(shí)不知如何開口，索性咽了回去，只笑呵呵地與謝霖夾菜斟酒，飽食一頓后被謝霖拉著吃了杯神曲茶消食，又打了盤雙陸，這才睡下。

翌日，謝霖自宮中下值后不忙回家，先去有名的糕餅鋪?zhàn)佣朔萆虾霉灒秩?jì)世堂尋肖掌柜拿了兩只百年老參，回家后再尋出往日里宮中賞下的兩匹宮緞，猶自不放心，拉著謝葦看過一遍，問，「這禮可還使得，是否輕了些？」

謝葦指著那兩只人參道：「單只這一樣已是貴重，如何還算輕了？又不是登門有求于人，這一份禮盡夠了。」

謝霖這才放下心來。

待到了休沐之日，謝霖天不亮便爬起來洗漱整衣，特地穿得一身簇新，倒比他入宮上值還精細(xì)些，謝葦本還睡著，叫他這一通折騰鬧醒，哭笑不得道：「哪里有這般早便登門的，你也忒心急了些。好歹等用了早飯?jiān)偃ァ！?/br>
謝霖見吵醒了他，甚是過意不去，訕訕道：「你再睡一會子，我去西間屋里看書，等早飯得了再來叫你。」

謝葦哪里還睡得著，也跟著起身，洗漱完，先去院里耍了一趟拳腳。

待兩人用過早飯，捱到巳時(shí)初刻，昨日從車馬行訂下的車便到了門口，金寶進(jìn)來后院稟道：「大爺，二爺，車來了。」

謝霖叫金寶捧了緞子、人參等物，跟著自己同謝葦坐上馬車，來到了錢家老店。

謝汀蘭昨日接了拜帖，曉得今日有客上門，一早叫大何在店門前等候，見著謝葦同一個(gè)年輕相公自車上下來，便迎上前去，道一聲「謝相公」，領(lǐng)著兩人往里去。

漕幫這一眾人包了錢家老店一處院子，大何將二人帶入后院正堂，謝汀蘭已端坐堂上，那日請醫(yī)問藥的李叔并另一位幫中長老陪坐在一旁，見有客進(jìn)來，紛紛起身。

謝汀蘭今日穿了一襲秋香色窄袖襖，下面一條銀紅月華裙，本是十分樣貌，這一打扮，越發(fā)明艷照人，此時(shí)盈盈一立，笑著見禮，道：「昨日半夜還下了場雪，我想著今日天寒路滑，還道謝相公晚些才來，不想這般早便到了。有失遠(yuǎn)迎，實(shí)是失禮得很。」

謝葦抱拳一揖，「少幫主忒也客氣。」

謝霖自進(jìn)屋起，一雙眼便似長在了謝汀蘭身上。他從未見過母親，每每夜深人靜，時(shí)常暗自幻想母親容貌，只覺生母必是個(gè)溫柔美麗的嫻雅女子，方能叫父親一見傾心，俗話說長姐如母，且又有血脈天性，如今見著了謝汀蘭，便好似見著了母親一般，一時(shí)心情激蕩難以自抑，便連行禮也忘了，還是謝葦見他失神，偷偷伸腳踢了一記，方叫謝霖回過神來，趕忙深深一揖，「謝霖見過少幫主。」

謝汀蘭掌管漕幫幫務(wù)已有數(shù)年，結(jié)交之人上至達(dá)官顯貴，下至三教九流，數(shù)不勝數(shù)，其中不乏心懷愛慕的青年才俊，因惑于其美貌，初次相見便大為失態(tài)的亦不在少數(shù)，故此于那等盯視之舉，早便習(xí)以為常，雖覺不快，卻多是一笑置之。今日初見謝霖，乍一眼看去，只覺是個(gè)相貌頗俊的年輕公子，許是不曾見過多少貌美女子，故此略為失禮，直待見他呆愣愣盯著自己，目光熾熱，卻不含一絲往日所見的男女之情，倒更似孺慕之意，不覺生出些許詫異，等謝霖行禮后抬起頭來，便愈發(fā)仔細(xì)打量了一番。

謝霖雖非文人，然日常相處的諸同僚卻均是一方名醫(yī)，各個(gè)俱是書香并藥香一道薰出來的，其文雅之氣，比之翰林諸學(xué)士亦不差甚么，久處其中，不免近朱者赤，亦染得一身溫文爾雅，兼且這幾年出入宮闈，一舉一動皆有規(guī)矩可循，又生得一副好皮相，不拘怎生審視，入得眼中，便是個(gè)舉止斯文玉樹臨風(fēng)般的翩翩佳公子。

謝汀蘭看得仔細(xì)，不知為何，愈是打量，愈發(fā)覺出幾分面善，當(dāng)真似曾相識一般，心中先生出幾分喜歡，含笑道：「這位謝公子好生眼熟，總覺似在哪里見過般。」

一旁的李叔并那位岑長老亦頻頻點(diǎn)頭，「可不是，這位公子好生面善。」

謝汀蘭又為謝葦謝霖引薦一番，幾人寒暄幾句，這才紛紛落座。

不一時(shí)，大何小何奉上茶水點(diǎn)心來，謝汀蘭笑道：「這茶是自家茶園產(chǎn)的，比不得龍井恁般有名，倒是尚可入口。」

謝霖輕抿一口，贊道：「清芬悅鼻，回味甘爽，比之龍井也不差甚么了。」

說罷，示意金寶呈上所攜之物，「初次登門，區(qū)區(qū)薄禮，著實(shí)不成敬意。」

小何見少幫主點(diǎn)了頭，便上前接過，站在一邊。

第二十章

漕幫并非江湖第一大幫，卻最是富得流油的一個(gè)，謝汀蘭耳濡目染，見過奇珍無數(shù)，自是識貨之人，略看一眼，已知那緞子是難得一見的上用之物，更不知那盒子中裝的是甚，想必也不比這宮緞差甚么，暗道這禮雖不如何貴重，卻顯見來者有心，不免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