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像身上有了瘟疫的病毒——孩子們被從他身邊帶走，大人們在身后竊竊私語……如果只是這樣，便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他沒想到，有一天，會被在后腦勺上砸了石頭。被他曾經(jīng)抱過、背過、舉高高過的孩子。砸過之后，還要啐上一口，說——

“惡心。”

“嘔。”

“怎么還不搬走！”

后來他總算搬走了。

連帶換了名字。

開始全新的生活。

現(xiàn)在的他，吃得很多，笑得很少，肌rou緊繃像一只生活在叢林里的野獸，隨時隨地準備一言不合就擼起袖子和隨便什么人干架。

為了不掉面子，抽煙，喝酒，不好好穿校服，追在女孩子身后起哄。和老師頂嘴聲音比誰都大。

沒有人會相信他曾經(jīng)是一個為了哄哭泣的小女孩高興，能在地上一蹲半個小時柔聲細語的大孩子。

然而現(xiàn)在，忽然有人叫他“小宇哥哥”。

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陳舊生銹的鎖——他被一把推進記憶的房間，那些以為早已拋進過往的時光宛如老屋里揚起的塵灰撲面而來……

他全身的刺頓時全炸起來，像是一只領地被侵犯的野獸，豹子樣的眼睛里利刃般寒光一閃而過：

“你是誰？”

04、

哇！

超委屈的！

蕭琊表面上不動聲色，內(nèi)心里翻江倒海。

當年天天親親抱抱舉高高的，現(xiàn)在卻問“你是誰”！

說好長大和我結(jié)婚，說了好幾次，拉過勾勾立過誓！撒謊要吞千根針的！這還不算完全長大，就已經(jīng)“對面不相識”了！

好吧。

他也知道自己變了很多。

外形、聲音、舉止、氣質(zhì)……如果不自我介紹，童年的玩伴，多半也很難認出他。

但玩伴是玩伴，小宇哥哥是小宇哥哥！

明明小宇哥哥也變了很多——長高了、曬黑了，連氣質(zhì)都變得尖銳，不像以前那樣活潑陽光……他可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為什么小宇哥哥就認不出他？

說明小宇哥哥完全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名字一改，心也變了！

當年的承諾都不算數(shù)了！

小宇哥哥大豬蹄子！

——他這么想著，臉色不由自主地又略沉了一沉。

路思遠一見，背后瞬間浮起一層冷汗，忍不住又往后小退一步。

簡直踩在蕭琊的心尖上。

又酸又疼。

他叫路思遠“小宇哥哥”，原本是想喚起幼年的記憶，拉近兩個人的距離。

沒想到弄巧成拙……

別看他學習成績好，體育全面，又是優(yōu)秀班干部，處理事情干凈利落，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樣子，其實他為了追上“小宇哥哥”的腳步，硬是跳了一級，比其他同學還要小一歲。

這也是第一次追人，全靠天賦摸著石頭過河，一遇到這種計劃外的情況，當機的情況其實比路思遠還嚴重……

不過他優(yōu)秀干部當慣了。

就算心里再虛，面上是不露怯的，反倒顯出幾分高深莫測。

路思遠就更驚恐了。

眼睛亮亮地盯著他。

直盯得他整個人像架在燒烤架上似的發(fā)熱。

但眼睛里的陌生和提防又讓他心口發(fā)涼。

兩個人就這么沉默的對峙片刻。

到底是蕭琊沒有辦法，苦笑了一下開口反問：“是啊，我是誰呢？——這樣吧，小宇哥哥如果能想得起來，那么賭約就一筆勾銷，如何？”

第3章

05、

還問“如何”？

說的好像這種情況還能有其他選擇？

不答應還能怎樣？

路思遠靠飛速妥協(xié)暫時保住了節(jié)cao。

為了能把節(jié)cao保衛(wèi)成果長久地鞏固下去，他立刻開展回憶工作——這對他來說并不容易，畢竟那段日子是卡在他心口的一根刺，最少七八年時間，他都努力想要遺忘那個大院，以及和大院相關(guān)的一切。

也許是有點太努力了。

他再怎么努力回想，也想不起哪個孩子像蕭琊。

跟在他屁股后面的男孩子們，簡直是一群沒進化好的小猴子，黑、瘦、躁動，精力旺盛思維筆直，個頂個的歪瓜裂棗。

蕭琊是他們的反義詞。

別的且不論，光外形就完全不匹配。

蕭琊有點……過分好看了。

好看得路思遠都不知道該用什么語言來描述。“唇紅齒白”、“眉目如畫”一類公式化的描述，紙上看著也覺得蠻好，和蕭琊本人一比，嘿，可差了十萬八千里了。

硬要說的話，只能借一下同班女生的說法：“從漫畫里走出來的夢幻美少年”。

不需要多余的修飾，也不需要更多的表情、言辭和動作，蕭琊只需要穿著最平常的校服白襯衫，站在升旗臺發(fā)表一段模式化的官方言論，就足以撩得整個校園粉紅桃心亂飛。甚至還有其他學校的女生因此翹了自己學校的早讀，專門趴在他們學校的圍墻上就為了看個升旗儀式。

抽屜里時常掉落告白信。向他告白的小姑娘從南天門排到忠孝東路還能拐個彎再排回來——這還不算那些太害羞不好意思告白的。

男生嘛……雖然有的時候嘴上不服氣，但只要蕭琊在場上打球，就算不下場一起打，也多半會停一停腳步多看兩眼——連打籃球這么左沖右突、野蠻兇暴、大汗淋漓的事，蕭琊都能打得瀟灑飄逸的好看。

更別提他還有一雙水汪汪笑起來春風洋溢的眼睛——路思遠總離得他遠遠的，就是覺得他笑起來有點太……

怎么說呢……

他一笑，路思遠的語文水平就被迫提高。

什么“吹面不寒楊柳風”啦，什么“暖風熏得游人醉”啦，幼年背過又被路思遠遺忘的詩歌接二連三地蹦出來，在腦袋里上躥下跳，鬧得路思遠太陽xue直漲疼。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路思遠也……多少算是個小顏控。

長得好看的人，不管男的女的，他都愿意有事沒事多搭兩句話，或是有機會就幫對方一兩個小忙什么的——蕭琊剛剛轉(zhuǎn)學過來找不到路，還是他主動上前搭話，領著蕭琊去報道，又幫他找宿舍、義務擔任校園向?qū)А瓫]想到當了一回東郭先生，引狼入室，熱心的義舉沒有換來真情回報反倒招來……

呸呸呸。

想這個干嘛！

路思遠甩了甩頭，把蕭琊盯著那種快要把他皮膚盯出兩個洞的眼神從腦子里驅(qū)趕出去。

總之——

如果當年有這么好看的一個男孩子，他路思遠是不可能不記得的！

06、

以及，性格也……完全不相符。

路思遠記得，小時候做他“跟屁蟲”的那起皮猴子，個頂個的是未來的酒色之徒預備役——有好吃的要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