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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禁庭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28

分卷閱讀128

    。原本心如死灰,得知了乳娘喪命在崔竹筳手里,突然又燃起一星微茫,激發了她的斗志。只是可惜了與崔竹筳的十年師生情,在她印象里,他一直是睿智從容,不染塵埃的智者。她尊敬他,也相信他,失去了乳娘,他是她最后的一點安慰。可是卻如此諷刺,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居然是個高手,佛哥能夠以一敵四,卻被他輕描淡寫一揮,腳下連站都站不穩。還有那些憑空冒出來的黑衣死士,他們為什么都聽他號令?在城中時他還遮掩,出了城便全部暴露了。多不簡單的一個人,他心平氣和地下了一盤大棋。她曾經恨過云觀,現在拿崔竹筳與他相比,崔竹筳可惡的程度更勝他千萬倍。

    至于皇城里的那個人……想起他,現在只剩無限的惋惜。終究是沒有緣分,一次次的誤會,一次次的錯過,都是命。即便知道殺害春渥的真兇是崔竹筳,他們之間的矛盾依舊存在。不過是從急癥轉為潰瘍,留下綿綿的無邊的痛,還在那里。

    不去想了,反正不可能再回去,她必須往前走,因為早就沒有退路了。

    外面傳來腳步聲,她安坐下來,知道是店里博士送飯菜來了。金姑子過去開門,崔竹筳尾隨在酒博士身后,她回頭望一眼,讓了讓,請他進門。

    秾華還和平常一樣,叫了聲先生,“你吃過了么?”

    他說沒有,她抿唇一笑道:“那就在這里用吧!”回身給她們使眼色,“你們也別餓著,去吃些東西,明日還要趕路呢!”

    她們知道她的計劃,嘴里應是,腳下踟躕。又怕被崔竹筳看穿,未敢多言,卻行退了出去。

    屋里燃了炭盆,很暖和,她請酒博士再添副碗筷,一面道:“先生這兩日受累了,都是為了我,我不知怎么感謝你才好……把罩衣脫了罷,坐下說話。”

    她臉上笑意融融,讓他想起多年前在綏國時的情景。李家宅邸修建了專門的書房供她讀書,前有碧波后有茂竹,景致很怡人。仲夏時節門窗大開,她就坐在那片涼風里,喃喃吟誦著“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洲”。丱發參差,紅絲綰就。偶爾抬眼一笑,笑容如春水,可以滌蕩人心。

    光陰似箭,轉眼她長大了,經過了歷練,又有另一種沉著的美。他待她,既有兒女情,又懷著長輩對晚輩的疼愛和遷就。彼此太熟悉,她的喜怒哀樂,他似乎都可以感同身受。

    他解了罩衣隨手搭在椅背上,與她對坐。她替他斟酒,遞過來道:“今天真好險,過城門的時候我以為會被盤問的,所幸那些文書上只有名目,沒有畫像。”與他碰了碰杯,青瓷的酒盞貼在朱紅的唇上,歪著脖子問,“明日往哪里去?人這么多,先生不覺得太張揚么?”

    她袖中有清香,離得近,被炭火一蒸,醺人欲醉。他勉力自持,邊布菜邊道:“眼下還沒出汴梁地界,萬一禁軍追來,人多好抵擋一陣。待離開東京就可以分散開了,我帶你去廬山,金姑子和佛哥,就托他們送回綏國吧!”

    所以他還打算殺了她們兩個,她們不死,廬山的行蹤會被暴露,是這樣吧?真是好算計,步步為營,對任何人都狠得下心。她嗯了聲,袖中的手指緊緊握了起來。略停頓一下,將酒盞擱在桌角,細聲道:“先生想好了么,真的要隨我去廬山?先生是能人,不應該被我連累的。”

    他卻一派淡然,“我不想做大官,不要揚名立萬,只想過平靜的生活。這世上的事,誰也說不準,今天風光無限,明天也許就成了刀下亡魂,何必掙那浮名。倒不如隱退,打打漁,種種稻,悠閑度日。”

    可他所說的悠閑,卻要用別人的性命換取,他沒有負罪感,果然是個殘忍的人。

    秾華輕輕一嘆,“可惜乳娘不在了,她要是還活著,跟我們一起去廬山多好。”

    他靜靜看她,溫聲道:“誰也不能陪誰一輩子,總有一個先走,一個墊后。”

    她說:“那先生呢?先生能陪我到幾時?”

    她總能在不經意間觸動他的心弦,對于她,以前只能遠觀,因為國家利益遠高于個人感情。現在呢,云觀死了,烏戎面前他又有正當的理由離間她和殷重元,她落了單,輪也應該輪到他了。

    他如今看她,并不覺得隔著天塹,她就在他面前,觸手可及。他鼓起勇氣站起身,伸手攙扶她,她是纖細嬌脆的身段,堪堪到他肩頭。他猶豫著牽起她的手,“我想一輩子陪著你。”

    她慢慢綻出笑容,羞答答的,分外妖嬈。他心里有些高興,試著擁抱她,她并沒有拒絕。

    他不止一次憧憬過這種際遇,甜蜜來得太迅猛,簡直讓人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他身量高,不得不彎下腰,以便同她靠得更緊密,可是突如其來的一陣劇痛,從頸間擴散向大腦和四肢。他吃了一驚,慌忙推開她,見她手里攥著一支發釵,有血從她掌根滴落下來,她依舊笑靨如花。

    他感到不可思議,拿手捂住了傷處,可是血太多,根本壓制不住。他一陣暈眩,“為什么?”

    “為了乳娘。”她瞇眼看著他,“你這烏戎狗,殺了我乳娘。”

    她終是知道了,他原以為能瞞得久一些,等安頓下來,她慢慢喜歡上他,也許過去的種種都可以不計較了。無奈造化弄人,想從汴梁城里出來,沒有他預計的那么簡單。他必須花大量的人力去查探布置,結果無意間露了餡,被她發覺了。

    他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釋,也沒有那個力道去解釋了。他回身往外,匆忙喊了聲“來人”。

    人是來了,卻不是他的下屬,黑壓壓一屋子,全是御龍直。他退后兩步,背靠在門框上,心里知道大勢已去,賭輸了,有點遺憾,但是不后悔。

    艱難地轉過頭看她,她一臉的震驚,大概沒想到這些班直會從天而降吧!她離他只有兩步之遙,其實要扣住她以求脫身不是難事,可他沒有那樣做,他不能學云觀。

    她下手真狠,半尺長的簪子從頸部斜插下去,可能是穿透了他的喉管,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原本他還想告訴她,他一直喜歡她,喜歡了很多年,可惜嘴唇翕動,再怎么努力都出不了聲了。

    兩個御龍直想上前羈押他,他單手就能將他們擊退。然而血流得太多,有種覆水難收的無奈感。眼前的人影已經開始分散,他搖搖欲墜,只得用盡全力支撐住。

    到最后說不出話,是為了懲罰他曾經的巧舌如簧吧!他哀凄地看著她,他從來沒有同她說過真心話,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了。他幼年失怙,是母親一人拉扯他長大。他十三歲時名動京師,十六歲官拜資政殿大學士。后來奉命詐死,南走建安,接近云觀,是為了將來等他克承大統,好在鉞國滲透進烏戎的勢力。他的一生,曾經絢爛奪目,然后歸于平淡,平淡得幾乎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