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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禁庭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26

分卷閱讀126

    一直以為他是個尋常的教書先生,可如今看又不太像了。我有時候聽他說話,覺得他很陌生,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他同云觀居然來往這樣密切,連這里有密室都知道。一個讀書人,參與了政治就會變得不簡單,但愿先生還是原來的先生,我真不愿意看見以前至親的人一個個遠離我?!?/br>
    金姑子往外瞥了眼,低聲道:“崔先生是公主恩師,要不是公主先提起,我不敢說這話。昨日他想讓婢子們同你分開,我就覺得不大妥當。有我們在,好歹能幫襯些。若我們走了,只余你一個人……話便難說了。我倒不是懷疑先生人品,可畢竟人心隔肚皮,他是個男人,男人的心思咱們猜不透,還是謹慎些為好?!?/br>
    佛哥壓聲道:“我出去探探,聽他們在說些什么。還有那些往來的人,可都是我們綏國人。”

    她一貓腰身閃出門去了,金姑子按了按腰上的劍柄,再看她一眼,她坐在床沿憂心忡忡的樣子,想來也覺得很不安吧!這亂世里,果真什么都靠不住。她們在綏國時受訓,對人的言談舉止分外留意,這崔先生的首尾竟難以判斷,頗有種亦正亦邪的味道。說他壞,他在全心全意努力著,試圖帶她們脫困;要說他好,也說不上來,某些細微之處能窺見他工于心計,真正是個精刮的人。其實當時說要走,并沒有打算捎帶上他,是他自動貼上來的。如今看來,總有一種落進他網兜里的感覺。

    金姑子叫了聲公主,“崔先生可是屬意于你?”

    她并不顯得意外,只是有點訕訕的,“他是我老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那是老古話罷了,世上結成夫妻的師徒還少么?”金姑子自顧自道,“崔先生沒家沒口,過年二十七了吧?這個年紀的男人,是該取娘子了?!?/br>
    她頓時面紅過耳,“我已經嫁人了?!?/br>
    “如今不是和離了么!”

    和離了,同官家和離。雖沒有出具文書,但從瑤華宮出來就是這個意思。她突然覺得很敗興,偏過頭去不說話,隔了很久才道:“一定要逃出去,我現在很害怕見他,非常害怕。”

    原本親密無間的愛人,漸漸連想起都感覺恐懼,為什么會演變成這樣,一步步行來有跡可循,但要說清,又覺得無從說起。緣盡了,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最好連記憶都連根拔除。然而不能,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想起,不是不愛,是難以為繼。

    禁中這時候還算平靜,福寧殿里燈火輝煌,今上坐在偏殿批閱奏疏,蘸了朱砂的筆尖勾畫,極力地隱忍,卻總出賊毫。最后終于擲了筆,閉上眼睛撐住額頭,腦子里是一片闊大的平原,寸草不生,白茫茫的,無邊無際。

    錄景送來了rou糜羹,“官家該吃些東西了,從昨晚起就粒米不進,身子會受不了的?!?/br>
    他擺了擺手,“拿走。”

    錄景無奈,交給邊上黃門,又趨身問:“官家如何打算?既然有了眉目,為什么不命御龍直將人找出來?”

    汴梁城雖大,畢竟是天子腳下。關起門來,發動全部班直找尋一個人,就像把池塘的水汲干了,不過多花些時間,還是能夠找出來的?;屎笕缃癫厣碓谝m幼巷,那地方較為偏僻,四周圍有很多禁中內侍高品的宅邸。都是老一輩上服侍先帝的人,頗得禮遇。以前城中有異動,那里是繞開了搜查的,這次不一樣,走失的是皇后,簡直要把汴梁掀個底朝天,只要是有活人的地方就不能放過。

    帶隊的是各班都軍頭及指揮使,有品階的效用,能力遠高于城中禁軍。入了一所宅邸,看房、看人、盤問,往來幾句話心里便有了底。容府看似尋常,守屋的老黃門除了耳背似乎沒什么破綻,可是問及他有沒有人來過,他說沒有,那就不對了。前幾日風雪不斷,后來雖轉晴了,冬天地面干燥得慢,又有霜凍,車馬往來,地上便隱隱留下了車轍。那車轍太淺,淺得幾乎要被忽略,卻被領頭的指揮使看出來了。禁中諸班直不是吃素的,察覺有異,不動聲色將那宅邸控制起來。果然宅中人雨后春筍似的冒出頭來,其中就有皇后。

    有時候覺得皇后真是可憐,干點什么都逃不過官家的眼睛。照理說官家得知了皇后蹤跡應該很高興,他卻并不。大概覺得那份感情已經被糟蹋得差不多了吧!起先急得渾身打顫,現在平靜下來,眼里只剩無邊的冷漠和荒寒。

    “要把汴梁城中的烏戎人一網打盡,給他們時間集結,到了城外再如數剿滅?;屎笕糁浪亩鲙熡羞@樣一副真面目,會有什么樣的感觸呢?”他轉過頭來看著錄景,“我……覺得這幾日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對很多事情失去了耐心,不管是戰爭還是愛情。想來想去,還是你們好,六根清凈。在紅塵里打滾太累了,要是可以,我情愿從來沒有遇見過她?!?/br>
    官家從來不和人吐露心聲,今天突然與他提起,錄景有些惶恐,舔了舔唇道:“官家覺得臣等六根清凈,其實不是。我們不過是自知匱乏,不得不克制,心到底還是一顆人心。官家目前只是遇見了小挫折,等度過難關就會好的,千萬不能灰心。這件事里沒有誰對誰錯,官家是帝王,又處在這樣要緊的當口,不能為一點私情,讓整個大鉞陷于水深火熱之中,這是為君者的氣度,是顧全大局??沙家怖斫馐ト?,她心里在同梁娘子較勁,不想讓苗內人死得不明不白。說她錯,她沒有錯,圣人是重情重義的女子,要為乳母報仇,誰能道她是非?可誤就誤在她忘了自己是坤極,某些事上cao之過急了?!彼f著頓下來,歪著腦袋又想了想,“不過皇后大約也為自己被貶氣不過,恣意了些,同官家置氣。圣人才入禁庭不久,還不懂得帝王家從來沒有非黑即白,等時候長一些,年紀再長一些,慢慢就有體會了?!?/br>
    他卻很懈怠的樣子,靠在椅背上輕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得到那天?!?/br>
    錄景盡量裝得輕松,笑道:“官家是太思念圣人,思念到了極點,有些自暴自棄了。等到了圍剿那日,圣人站在您面前,您終還是舍不得她的。圣人是這禁中最炫目的存在,可以把所有想得出的美好字眼加在她身上。官家不幸后宮,因此看到的不過是國與國之間的利益沖突。往前推幾輩,宮中內命婦勾心斗角,足可以寫成一部巨著。像圣人這樣不忘初心的,一千個里面挑不出一個來。”

    他靜靜聽他吹捧,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是啊,最美好的字眼,都是她的。可是慢慢有些變味了,不怨她,是他承受不住罷了。

    “知會趙嚴盯緊,別讓人跑了。前方戰事吃緊,我沒有那個閑暇親自出馬,皇后拿住了就送進柔儀殿,把殿門鎖起來,令她思過?!彼酒鹕淼?,語氣冰冷。垂著兩手踱到窗前,廣袖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