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的。地上全都是鮮血，滲進土里。

第一次，季均發現空氣中也是血的味道，合著點起的火，混著邊塞的凜冽，季均不知道還能不能呼吸。

跟在楊合身后幫忙處理這些傷兵，季均眼睛發紅，這場仗打完了，勝或者是敗，季均不關心，季均只是想知道王明如何了，傷兵一個一個被送過來，季均怕，怕看到其中有王明，可季均更怕送來的沒有王明，那就意味著……王明可能回不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手底下包扎的的兵斷氣了幾個，季均聽見了王明的聲音，沙啞而低沉“楊合，你看看大頭吧，他快不行了。”

王明滿臉血污，身上的衣服也快被不知是誰的血染透了，他扶著一個重傷的兵過來，季均的眼一刻都沒離開過他。

“先把他放下吧，你怎么樣？有沒有事？”

“我沒事，后背被砍了一刀，沒啥大事，你先給重傷的診治，我的一會再說”王明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好看得清楚些。

“我先給你包扎！”

“我來吧，還有重傷的需要你，楊軍醫。”

季均拿起傷藥走到王明身邊給他包扎，王明也沒推辭，此刻，命更重要。

做完傷口處理王明也沒有多余的言語，扶著傷口回了帳房休息，季均跟在他身后，看著前面瘦弱的身體慢慢的挪著。累極的王明也管不了那許多，到營帳趴著就睡著了。

季均看著王明，這樣一個小小的人，這樣一個小小的身體里面，到底裝著怎樣的能量、怎樣的一顆心，竟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竟不顧生死來當兵，竟不把自己的身體如此不當回事，現在竟叫自己如此放不下。

輕輕的給王明蓋上被子，又將身上穿的脫下來一并蓋在王明的身上，看著王明的睡的沉，季均心里發苦，日子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季少爺，你是編外人員，回去吧，這里不是你該待的地方。”臉上是疏離和冷漠。

“你待得，我為何待不得。”

“季少爺，你休了我吧，我不再是季家夫郎了，休書一年前就該給的。現在給了你就走吧。”

“生你是季家的人，死你是季家的鬼，休書我不可能給……戰場你上得我同樣上得，王明，這輩子你都是我季均的人。”

“……曾經我也想是……可是季少爺，我現在不是了也不想是了……我們之間本來就是個誤會……你不適合這里……開商戶賺錢才是你的強項……你……哎……你要留就留吧……不過，我王明想死的地方是這里，不是繪鎮，也不是王家村。”

季均參了正式的軍隊。

“我就猜到你肯定會留下來，哎…”

“呵呵”季均緩緩的動了動手，傷在肩膀上，用手有些不方便“你不也留下來了，又何必說我。”

“我和你不一樣，至少我不用上最前線，像你一樣挨刀子。”楊軍醫包扎的速度不減“不過也是活該！”

“哈哈，是活該。”

“活該！誰叫你當初不珍惜，若是你好好對他，他就不會來這里，也不會受傷，我也不用成天提心吊膽……”

“楊合，多謝了，替我守了他這些日子。”

“我也不是為你，我是為了王明，也是為了自己，季均，你休了他吧，等仗打完了，我就帶他走，我娶他，季均，我喜歡他，比你喜歡的要久，你回去做你的大少爺，不要在這里吃苦了，當初我們兩個眼睛蒙了塵，看不見王明的好……若是……若是你沒來就好了，那樣，等仗打完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帶走他了。”楊合喜歡上王明，是在王明出走后，那時候楊合還是嫌棄王明的，一個丑八怪而已，聽說他要當兵，就戲耍般的給了他一粒藥丸，也沒當真，可等下次再見的時候，那個小小的哥兒拖著滿身的傷，在邊關成了個善戰的兵，楊合作了軍醫，也丟了心，漸漸明白這個瘦弱身軀里的堅韌，漸漸發現那張臉下隱藏的風華和脆弱，等發現的楊合才明白，自己和季均一樣，親手把所愛的人推向了死路。所以楊合是個極其合格的軍醫，他要保障他所愛之人的生命。

“楊合，休書我不會寫的，王明是我夫郎，這一世都會是，能讓他與我有聯系的，也只有這一紙婚約了……我負他，求不得他原諒，只守著他便罷，你確實是比我喜歡他的時間長，這一年來也虧你的照顧，可是我已經錯了一次。況且……王明恐怕不想離開這里……”

他恐怕，想在這里結束。

如果當初知道現在如此愛你，我一定會先找到你，先愛上你，先寵著你，讓你哪也不去，就呆著我的身邊老去，死后和我葬在一起，我們一起投胎，下輩子也一定一起。

只可惜滿身是血的你就躺在我的懷里，只可惜連最后你都沒有答應我跟我回去，只可惜我負你經年，你便毀你半生，生死再不相見，連最后的告別都狼煙四起。王明，你闖入我的生命突兀而野蠻，你離開我的生命干脆而任性，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與你辯駁的權利和機會，到頭來能緊緊摟你入懷的時候，卻是我這輩子最痛苦的時候，能與你安靜說上半日話的時候，卻是我此生再無法實現的夙愿。上窮碧落下黃泉，失了你，卻連找回的資格都沒有。

王明，我們…有沒有下輩子？若有，讓我先遇上，先寄情，先引你入我心，若沒有，便叫我求而不見，愛而不得，痛苦不作計數，便叫來生能見可好？只愿你再不拒我，再不躲我，哪怕不放我再眼里呢。

王明，若有來生，當用一生情愛換你一眼相視，換你一個開懷大笑，換你一生平順。

若有來生，讓我看一眼吧。

若有來生，和我說句話吧。

若有來生，和我去賞賞紅梅吧。

楊合看到了沒有生氣的人兒，手腳冰涼，失去了所有力氣。

“你怎么守著他的！你怎么守著他的！季均！王明……王明……”

如果當初我不捉弄，如果當初我帶著你走，如果當初我不是個幼稚少年，如果當初我早愛上你該多好……一年來我提心吊膽，怕你一去不返，怕你又滿身是傷，一年來我享受小小的幸福，能陪著你，能聽你說著小時候，能看著你神采飛揚，能觸到你氣息，盡管你是別人的夫郎，可在這里，你好像是我的，我恨自己，恨自己把你逼到這條路上，也慶幸，慶幸那個幼稚少年能守著你一年。盡管你只把我當朋友，可是你不知道你的笑容，你的張揚，你的神采，你的脆弱早就刻在我心里了，足夠我珍之半生，憶之白頭。我尚且勝過季少爺，怕他此生，錯過了你的語笑嫣然，錯過你的神采飛揚，錯過你的不拘一格。我又輸給了季少爺，此生無緣你紅妝新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