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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半棋舉杯:“皇天后土所證,我封家愿隨晉帝陛下創基業,看萬里山河內外,人相慶!”當年蕭然與皇甫六在數次夜論中,曾論中原與異族之爭。蕭然持內外一統之見,他則說,國土有限,人無縮減,中原容納不了眾多塞外茹毛飲血之輩。當時他反駁:“以非常手段,能行非常之事。”這非常手段他沒有說出口,而今鋪開于天下:戰爭。唯有戰爭,能最迅速地收割浪費國土的弱者,而讓位于強者。這是促成內外一統的最直接有效,也是最殘暴血腥的手段。鐵騎橫掃千瘡百孔的大慶國土,有血流成河,有斬荊播種。在哭泣聲和咆哮聲中,以鮮血為澆灌,反抗與勇氣重新在肥沃濕軟的土地中催生。這場明有預謀的戰爭,在背地中以陰謀jian險推動,最終以真刀實槍為對壘。弱者被亂世淘汰,強者歷百戰存活,握青鋒為筆重寫江山格局。殺伐與融合一同進行,摧毀與建造共生。只是這樣慘烈的手段和無數枯骨壘地的結果讓更多人永遠無法茍同,包括親人,愛人,友人,乃至陌路人。負傷的赫連安回營自己包扎傷口,處理完,他拆開另一方寄來的秘信。“皇甫定遼不可活……”他重復信上的內容,靜了好一會,才燒了信。赫連安回頭,便看見不能動彈的他兇狠地緊盯著自己。定遼愈是對他態度奇差,赫連安愈是笑得高興。他一身戎甲血銹斑斑,僅露的一張臉因摘了鐵盔而顯得過分清俊,眉黑眼碧,凝望著人時如一對綠寶石盈潤多情。他用這樣的眼睛噙著笑看著他的殿下:“殿下,您剛才也聽見了吧?您死后,皇甫家也就再無人能阻攔得了我侄子,所有的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他過去輕握定遼的手,“殿下,您愛也罷,恨也罷,總之,我這小身板您是見一日少一日了,您便趁著這有限時日,再多多像此刻這樣瞪著我吧。”易帝一年一月二十八日,定遼軍打到慶都外白涌山,為晉王軍剿滅。赫連安手捧皇甫定遼的頭顱而出,以斷了一臂、廢了一眼的代價結束其間諜生涯。他交代完全部事項,傷愈后打馬自行離去,此后不聞其蹤。接到戰報,險些再一次毀于戰火的國都沸騰,百姓相擁而泣,眾臣相拜而賀。一時之間,晉王蕭然這個名字的威望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易持眺望破舊山河,握著他的裁紙御刀,看了良久對身邊人嗟嘆:“我自愧弗如。”“您不應與他相較。”他不配。興懷冷默。易持會錯了意,笑道:“是,蕭然創下如此功勛,確是我所不能比的。”“陛下,我不是這個意思……”易持笑:“我知道。其實……興懷,每次聽你喊我陛下,我都很別扭。”他握緊裁紙刀,聲音漸漸肅重,“這江山太沉太亂,不是我這俗人能扛的,我的兄弟一個接連一個的為它而喪命,這皇位卻輪到我這非天命所歸之子的手里。爭得頭破血流的人得不到一毫,無心權位的人卻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全部,興懷,你不覺得,這太可笑了嗎?”“易持,你想做什么?”興懷抓住他的手臂,蒼白的臉上是逐漸加深的惶恐。易持拍拍他的手,輕笑說:“你不覺得,天命所歸的,是蕭然嗎?”……原來如此。那人推九子中最淡泊、最天真的八殿下為帝——等的就是這一句。興懷發著抖,幾乎想在這一刻將那人十惡不赦的罪行全數告知易持與大白天下,他想用盡所有力氣怒吼:晉王蕭然不是英雄,是惡貫滿盈的罪人,是罄竹難書的大惡人!可不遠處虎視眈眈的監視者亮出了一寸刀鋒,興懷看見那冰冷的眼神,所有的話語悉數吞沒。“興懷?你怎么了?”易持握緊他的手,詫異道:“你的手怎么這樣冷?”我的殿下啊,不是我太冷,是你——太溫熱了啊。二月十一日,易帝傳退位詔,自愿傳位于異姓王蕭然,朝野無異議。波瀾壯闊的史頁在易帝與翰林學士趙興懷一同離去的背影中翻頁。此后有人曠達于江湖,有人困獸于廟堂。無一例外的是,無論帝王權貴,殘兒乞兒,抑或烏衣布衣,盡有困于七情六欲,愛恨情仇中。他的萬里戎機剛剛結束,大業建起,重任已畢。他兀自以為,十丈軟紅塵也可以重新開始。第37章新魘結束了數日晝夜不休的繁忙政務后,新帝沒有回帝宮,而是踩著如貓一樣的步伐到了從前他作為世子時所住的宮所。宮所旁挨著大慶罪人以前的落腳地,工部上諫這宮所不祥,晦氣,當拆了重建新宮,新帝聞言拆了工部尚書的豪宅建了救濟屋,從此再無人敢亂規劃皇宮。事實是,那罪人早被他從天牢里掉了包,正待在他的屋子里。他從戰場上半死不活回來的第一時間就是跑去問他如何,當時小愛答:“他不知從哪弄到一把刀,把一把黑傘刮得粉碎,還狠著勁要割掉自己的手指,可把我們嚇壞了,幸好攔住了才平安無事。”“……哪只手指?”“就是左手食指,真不知道公子和自己有什么仇。”聽此他幾乎不敢再出現在他面前。但想看見他的心情卻與日俱增。新帝如賊貓腰在于外偷覷,只見一清疏背影,心有酥癢,連忙轉身去找隔壁的愛大宮女:“朕問你,他近來如何?”愛大宮女打著哈欠道:“如今平靜了許多,沒干啥,就是整天擺弄他那幾個特別舊的香囊。還有就是,公子問過一次,想見明心公主和汐小公子,我支吾繞了過去,他就不再問了。”說罷小愛翻了個白眼:“主子,您真關心就自己去問嘛,你慫什么,直接上不就得了?”新帝被懟得打噎,轟了愛大宮女繼續去睡大頭覺,自己又到那人門口偷偷瞧著。不過一會,里頭人拔蠟入睡,新帝等了一會兒,忍不住悄悄開了門,屏住呼吸靠近,借了月光細細打量側身躺著的人,并且伸了手偷偷摸了一把散在枕上的長發。如此悄悄摸摸地揩完油,新帝又悄悄摸摸地離去。榻上的人這才睜開了眼,一雙烏湛湛的眼無喜無悲,依稀聽見門外一聲低低嘆息。如蕭然所愿的,他成了他隱蔽的籠中鳥,雖然不完好無缺,不自由,但是只屬于他蕭然一人。來日方長,他可以慢慢等他回一點點心,愿意同他親近一些。當然他知道這可能得等很久,或者說等不到。因此他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四日后,春雨惱人的細綿。御書房的門被人粗魯踹開,新帝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