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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崇帝穿著一身家常衣裳,牢牢坐在龍椅上,跟方才見軒德太子時的頹唐不同,此時的他面色紅潤身康體健,哪里有半點暈倒后的癥狀。 他抬著頭,一雙眼睛微微瞇著,看著站在他眼前的少年,仔細的打量起來。 面如冠玉,長身如竹,惠崇帝從他身上看到了幾分年輕時候的影子。 正是衛釗,此時他嘴巴緊緊抿著,帶著幾分少年人的倔強,一雙眼睛同樣一瞬不瞬的盯著惠崇帝細看。 衛釗右邊,并排放著的錦杌上還坐著兩人,赫然就是唐老太傅和陸昀。 從衛釗進殿起,惠崇帝就一直打量著他,雙方一直沒有說話,而坐在一旁的唐老太傅和陸昀兩人也是如此。 親父子相見,中間卻是隔著將近二十年的光陰。以往從來不知道的一個人,如今突然站在自己面前,還跟自己有了血緣關系,怎么想怎么不可思議。 更何況,二人還是在四皇子剛死的情況下相見的。 “坐吧。” 良久,惠崇帝才說了一聲。 衛釗沒動,還在原地站著,維持著剛剛的姿勢沒變,看著惠崇帝的眼神帶著復雜。 這種眼神,惠崇帝沒從其他兒子身上看到過,委屈的、質問的、坦誠的…… 不像是皇子的眼神,身而為皇家人,從出生起就學會了演戲,惠崇帝的幾個皇子也是如此,即便是他最寵愛的太子,在他面前也是一副乖巧的面孔。 眼前這個人卻沒有。 ☆、第508章 殺心 惠崇帝的眼神柔和下來,看著衛釗道:“你叫什么名字?” “釗。” 衛釗回道。 “流落在外近二十年,受盡了苦楚,你可怨朕?” 問完這句話,惠崇帝一瞬不瞬的盯著衛釗的眼睛,想從中辨別出衛釗情緒的真假。 “沒什么可怨恨的。” 衛釗聲音平靜,徐徐說道:“人這一輩子,怎么活都是活。隱瞞我身份的是魏家,欺我瞞我要殺我的是晉王,即便要怨,也怨不到你頭上。反倒是你自己,身在萬人之上,卻仍然被欺瞞,你比我可憐。” 這話算得上是不忠不孝,惠崇帝登基二十余年,還從沒被人指著鼻子說過“可憐”。 眼下這個衛釗,倒是第一個。 不過惠崇帝也好,陸昀唐老太傅也好,對于衛釗的失禮卻沒什么惱怒的反應,就好像聽了一段家常一樣,動也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惠崇帝笑了,沒管什么可憐不可憐,而是道:“釗,戾氣過重,依朕看,灃字更適合你。” 說罷,他似乎對衛釗極為滿意,也不再詢問了,而是叫了個影衛進來,讓他領著衛釗下去。 這影衛無聲無息,想來是惠崇帝的十二龍衛之一。 讓十二龍衛帶著衛釗下去,這樣一來便是認同他的意思了。 下首的陸昀什么都沒說,心里卻暗暗松了口氣。 等衛釗走了,室內便只剩下君臣三人。 惠崇帝看著唐老太傅,面上帶著十足的謙遜之色。 “多年未見太傅,太傅還是如此精神魁碩。” 唐老太傅乃是三朝元老,一生不慕榮利,惠崇帝對他倒是真心禮遇。 “老了!外頭看著健壯,內里卻不行了。” 唐老太傅擺擺手,聲音顫顫巍巍道。 兩人閑聊了一陣,惠崇帝就開始問起衛釗的學問來。 至于衛釗的身世,陸昀忽悠過太子之后的那日下午,進宮向惠崇帝坦白一切的時候,便已經說清楚了。 不單單是衛釗的身世,還有蘇成的身份,陸昀一樣不漏,全都交代了清楚。 惠崇帝這才知道,成王世子竟然一直潛伏在京師里面,而在他印象里老實的晉王,居然從數年前就已經策劃好了一切。 關于蘇成與晉王的合作,陸昀對太子說過的話,陸昀全部交代了清楚。 他知道事情重大,不論哪里處理不好,都會是掉腦袋的事情。 而惠崇帝聽過他忽悠太子的方法之后,居然也沒反對,也打起了將錯就錯的念頭。 陸昀不知他用意何在,難道是為了考驗太子,看他是否真的心存仁愛,這才故意如此做的嗎? 很顯然他想錯了,對于惠崇帝來說,成王和魏家是兩個不能碰觸的禁忌,而現在與之相關的蘇成和晉王居然聯系在了一起,這是他不能忍受的。 徹底拔除成王和魏家的勢力,對惠崇帝來說尤為重要,哪怕要以四皇子做餌,他也不在乎。 只是沒想到,太子竟如此不爭氣,明明得了陸昀的提醒,卻還是喪心病狂的對四皇子的死置之不理。 這是陸昀的疏忽,也是惠崇帝的疏忽。 陸昀疏忽在太過相信太子的仁心,而惠崇帝則疏忽在看輕了太子對四皇子的恨意。 唐老太傅事無巨細,將這幾年對衛釗的教導講了一遍。 “衛釗學問扎實,上山之后我又按照帝王之治仔細教導他,因而現今他的學問心計是足夠的,只是少于人接觸,為人又單純,要承大事,還需多加鍛煉。” 對于惠崇帝看重衛釗、想要選他為繼承人的想法,唐老太傅沒有半點隱瞞,直接就說了出來。 惠崇帝點點頭,心里已經有了計較。 他轉頭看向陸昀,問道:“太子那里,盯緊了嗎?” 陸昀抬頭拱手,回道:“已經派了四所最頂級的探子過去,一切都妥當了。” “這就好。” 惠崇帝點點頭,“那蘇成不過二十余歲,短短數年卻將手伸的如此之長,可見背后仰仗不少,單殺了他不行,斬草要除根,一定要將他背后的勢力都找出來,不然一年又一年,朕可等不得他的下一代再卷土重來了。” “微臣一定盯仔細了。” “嗯。”惠崇帝閉上眼點點頭,又與兩人聊了兩句,便揮揮手吩咐他們下去了。 等二人走了,室內只余惠崇帝一人時,智奎先生照例走了出來。 如今他無牽無掛,常年呆在這勤政殿中,早已與之融為一體,機密之事惠崇帝也從不瞞他。 “陛下決定了?” 智奎先生坐在唐老太傅剛剛做過的位置上,抬頭看著惠崇帝問道。 “決定了。” 惠崇帝道:“這么多年,太子由朕一手撫養長大,只是太不成器,一次次讓朕失望,這次更是這般明目張膽的對小四兒的死坐之不理,糊涂又冷血……” 帝王若是冷血,那沒什么,帝王心術,有時候要的就是這種狠勁。 可是不辨是非對他人的話聽之任之,惠崇帝如何放心吧江山交到他手里? 南豐館的事,雖是無心促成的,卻也成了檢驗石。 至于晉王,一心想著替魏家報仇,惠崇帝從來沒考慮過他,以后更不為。 反倒是剛剛見面的衛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