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宋閻還畏懼另一個人格的鬼王慕修。

活了十八年從未和任何人或鬼牽牽扯扯的宋閻，正在努力克服心底猶存的些許別扭。

而看宋閻喂了一晚上其它鬼的鬼王慕修，心情終于好了許多，他牽著宋閻的手輕輕晃了晃。

噠噠噠……宋閻只和慕修手牽著手。

噠噠噠……手牽手。

他們手牽著手，走過河灘，走過草地，門前停住，宋閻放開慕修的手去掏鑰匙。

門打開，宋閻緩緩偏頭看向鬼王慕修，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慕修，你聽到什么歌聲了嗎？”

隱隱約約又帶著少許歡快的鬼音，在晚風(fēng)中，有些飄渺，還有些不真實。

而這也是他第一次聽到這種感覺的鬼音。當(dāng)然，鬼音里的內(nèi)容他并未聽懂，那似乎是另外一個全然不同的語言體系了。

慕修迎向宋閻的目光，他輕輕點了點頭，“閻閻，修，歌……”

宋閻神色微愣，隨即無語地側(cè)開身體，他上前把門推開走入，一邊走一邊拒絕，“誰要為你唱歌……我不會唱。”

在上二樓的樓梯口處，宋閻腳步停下，轉(zhuǎn)身過來，他鄭重補(bǔ)充道，“我叫宋閻。”而不是什么閻閻……

“閻閻……”還未來得及沉郁，就重新被搭理了一下的慕修瞬間飄到宋閻身側(cè)，臉上露出少許欣喜之色，他自告奮勇道，“修，閻閻，歌。”

宋閻不肯為他唱歌，他可以為宋閻唱歌。

噠噠噠……噠噠噠……宋閻和慕修是朋友。

但這一次宋閻沒再聽到什么特殊的鬼音，他無視鬼王慕修厚臉皮討好他這個房東的話，上樓，進(jìn)到衛(wèi)生間洗漱，準(zhǔn)備睡覺。

衣服脫干凈，蓬頭的水從頭頂淋到臉上，身上，宋閻瞇起眼睛，隨意擼一點洗發(fā)露，快速搓洗他的頭發(fā)。

“修，洗澡，不喜歡……”

鬼王慕修幽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宋閻的手一頓，繼續(xù)抓起蓬頭對自己一陣沖，然后他偏頭看去。

因為不喜歡洗澡，縮在浴室門邊最角落位置的鬼王慕修，不容錯辨的，還有他臉上那又委屈又乖巧的神色。

他不喜歡水，不喜歡洗澡，可他想看著宋閻，只能這樣呆著了。

他家閻閻真好看，穿不穿衣服都好看……鬼王慕修眼底的光相當(dāng)明亮。

可真是……委屈他了呢。宋閻內(nèi)心咬牙切齒地想著這只邏輯清奇的鬼王。

腦袋略有些機(jī)械的轉(zhuǎn)回來，宋閻舉著蓬頭繼續(xù)把自己從頭到腳清洗干凈。

身體擦干，頭發(fā)擦半干，宋閻走過來，將還在裝委屈裝乖的慕修拉著出了浴室。

他們一起坐在床上，宋閻要好好給慕修講講在他家留宿的規(guī)矩，他不能讓任何鬼在他的地盤繼續(xù)得寸進(jìn)尺，即便這是只能碰得到他的大鬼王。

“第一，以后我洗澡……我進(jìn)衛(wèi)生間，你不許跟進(jìn)來。”

宋閻這條規(guī)矩不僅針對慕修，小鎮(zhèn)及周邊的鬼圈子基本都知道。昨兒他也這樣要求過慕修，但慕修明顯沒長記性。

“第二，入夜后請你盡量保持安靜。”

他的耳朵越來越靈敏，特別入夜之后，各種鬼音不絕于耳，他希望鬼王慕修能繼續(xù)保持他現(xiàn)在的安靜和乖巧。

宋閻看著乖乖聽他說話的慕修，心中其實沒有多少真正的惱意。他被鬼偷窺的經(jīng)歷不是一次兩次，鬼王慕修依舊算是好溝通，能聽明白話的鬼了。

而這次也是他大意，沒仔細(xì)看就開始脫衣服洗澡了。

宋閻話落，慕修立刻點了點頭，“修，聽話。”

他說著，把腦袋湊過來，一副明顯之極的求表揚模樣。

宋閻僵硬地抬起手，在慕修的頭發(fā)上揉了揉，他嘴巴動了動，那句夸獎性的“乖”終究沒能說出口，這是只好幾百歲的大鬼王呢。

慕修偏頭繼續(xù)蹭著宋閻的掌心，臉上的笑容很燦爛，很明艷。

對著這樣的鬼王慕修，即便宋閻此刻依舊滿腹思緒，也只能跟著稍稍愣神，再略僵硬地移開目光去。

鬼色誘人，那可是“鬼”啊。

“睡覺吧，”宋閻的手繼續(xù)在慕修頭頂停留一會兒，他轉(zhuǎn)身爬到床上躺好，眼睛緩緩閉上。

慕修側(cè)身看了宋閻一會兒，他飄到宋閻躺著的上方，又繼續(xù)看了一會兒，才緩緩飄落在一邊的床上，少許時刻，他也把眼睛閉上了。

宋閻眼睛閉著，但其實沒能真正睡著，他耳朵縈繞的鬼語從感覺上來說，遠(yuǎn)了點，但依舊不絕于耳，很難入睡。

“好痛，好痛……”

“啊啊啊……”

“mama，mama……”

病痛的呻吟，驚恐的尖叫，彷徨的呼喚……等等，等等。

這時一雙涼涼的手覆在了他的耳朵上，那些煩擾的聲音遠(yuǎn)去許多，宋閻一只眼睛瞇著睜開，對上黑眸慕修看過來的目光，即刻他又再閉上。

宋閻的心跳隨這個黑眸慕修的出現(xiàn)，好似跳躍了一番，但這個黑眸鬼王并沒有要和他說什么，也沒對他做什么。

適應(yīng)黑眸鬼王捂在耳朵上涼涼的手感后，宋閻睡著了。

沒有縈縈不絕于耳的鬼語，沒有做夢，一覺天亮，直到他讓樓下厚重粗魯?shù)那瞄T聲吵醒。

“嘭！嘭！嘭！宋閻出來，宋閻，你出來！”

“嘭嘭……”

十來個或高或矮的壯漢扛著扁擔(dān)鐵棍，杵在宋閻的小院里，至于小院的門早讓他們翻墻進(jìn)來打開了。

“嘩啦”一聲，二樓窗戶打開，宋閻瞇著眼睛看向這些人，眸光掃過一遍。準(zhǔn)確地落在領(lǐng)頭的倆人身上，一中年，一青年。

“宋閻，你下來，我們有話問你。”

黑壯的中年男人對上宋閻的目光，明顯氣弱兩分，暴躁的情緒也勉強(qiáng)克制住了。

“宋閻……”中年男人身側(cè)年輕許多的青年一樣喚了一句宋閻，并且更加氣弱，但隨即，他又挺了挺胸膛，語音帶顫地問道，“大樹出事兒了，是不是和你有關(guān)。”

青年是孟強(qiáng)，是宋閻的六年同窗和班長，他口中的大樹，是他的好朋友陳城樹。

他還清楚記得那日他們和宋閻的沖突，以及宋閻忽然怪異看陳城樹的目光。

回應(yīng)孟強(qiáng)質(zhì)問的，是宋閻將窗戶重新關(guān)上的動作，“嘭”一聲，干凈利落，毫不猶豫。

少許時刻后，一樓的門打開，宋閻從里面走出來，隨他一同出現(xiàn)的，還有他家里涼涼不絕的冷風(fēng)。

隨即，這些被冷風(fēng)冷靜了一下理智的壯漢們，不約而同退后好幾步。

就是陳城樹的父親陳虎也退后了，唯獨沒退的，只有小腿肚子打顫，臉色瞬間煞白，被嚇得走不動路的孟強(qiáng)。

宋閻的手從褲兜里掏出，他握住他身側(cè)鬼王慕修的手，目光平靜地看向孟強(qiáng)和陳虎，“和我無關(guān)。”

不過他大抵能猜出來陳城樹怎么了，那天他的確發(fā)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