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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廣眾之下被青霧嘲諷也都強忍了笑,生怕得罪了他,此時卻有人敢毫無顧忌地放聲大笑,自然是最惹人注目。 “誰?!”正氣在頭上卻不知如何發(fā)泄的陳公子怒喝一聲,“是誰在笑?!” 笑聲漸小,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站了起來,雖一身粗衣,面容清秀儒雅,眉目間卻透著隱隱英氣,聲音亦是鏗鏘有力:“是我。” 人群中一陣免不得一陣sao動,連青霧也微瞇了雙眼定睛看去。 氣急敗壞的陳公子從亭臺上跳了下來,本想在眾人面前一展身手,落地時卻又腳下一歪險些摔倒,又惹得眾人一陣悶笑。 好不容易藏了一身的狼狽,陳公子兩三步順著人群讓開的路到了那書生面前,怒道:“你是哪里來的混賬,剛才笑什么笑!” 明知麻煩就在眼前,他卻依然不卑不亢,目光迥然有神,輕笑:“自然是笑有人禽獸不如。” 見眼前的陌生人好不識趣,想既然他不認(rèn)識自己,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達(dá)官貴人,最多不過是個不識好歹的一介平民書生,陳公子只遲疑瞬間便決定少說話多動手。 但他的手只是剛剛抬起,便聽有人出聲阻止:“住手!” 有女子掀開紗幔,一個錦衣男子不急不緩地從南邊的夏至閣拾級而下,玉樹臨風(fēng)器宇軒昂,步履穩(wěn)健劍眉星目,風(fēng)骨與相貌皆能一眼動人心。 連挽了袖子準(zhǔn)備打架斗毆的陳公子也一時看呆,直到那人走到面前,才慌忙放下手,堆起一臉諂笑:“駙馬……” 那人仍是面帶淺笑,卻在聽到“駙馬”兩個字時眸光驀地一沉,只云淡風(fēng)輕地瞥了一眼,便嚇得陳公子猛然住了嘴。 這才想起眼前人的忌諱,陳公子忙改口,將頭埋得更深了些:“小人……小人不知何將軍在此,多有驚擾,還望將軍海涵,海涵……” 被尊稱為何將軍的男子并未理他,卻神色一斂,莊重地對那書生作了一揖,語氣雖敬重卻透著疏離:“五舅何時回了京,怎地不派人來傳個消息,我和達(dá)兒也好去接你。” 他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驚。 誰都知道何將軍雖貴為駙馬,卻出身江湖孑然一身,那他口中的五舅必然就是三公主母妃的胞弟。 “我回來是謀生的,可不是來攀親的,將軍不必客氣。”似乎并未有與他寒暄敘舊的打算,一直鎮(zhèn)定自若的書生興致索然地環(huán)視了一下周圍,道,“雪霧坊的歌舞的確大氣恢弘,實在是可惜了……” 說罷,雖不與何將軍告別,書生卻對著青霧與臺上的歌女舞女一一抱拳告辭,似是與故友暫別般,既不怕繁瑣亦不拘尊卑,一舉一動皆透著誠懇真摯,連見多識廣的青霧也不由得驚了一驚。 縱然不同于一般青樓,但歌舞坊也畢竟是風(fēng)塵之地,莫說被人低眼戲弄,恐怕再精妙出塵的歌舞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卑賤的搔首弄姿,又何嘗有真正的知音人來此聽歌賞舞? 可這個看似普通的書生卻肯低下頭彎下腰,對她們以禮相待與她們輕聲作別。 更何況,他只是看似普通。 好個奇怪的書生。 青霧微蹙了眉,不由得輕輕抬了眼,將目光投向了輕紗重重垂落的二樓花廊之后。 那里,一個曼妙身影若隱若現(xiàn),那是個藏在輕紗之后的女子,與青霧一般,亦是一身青衫。 眸光沉浮,她似是在觀察著一切,又在躲避著所有。 原本,她的眼中只有那個人,可現(xiàn)在,卻也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地轉(zhuǎn)了目光。 于她而言,那個書生自然也是個不可信任的陌生人,但不知為何,她竟有瞬間也被他的真摯所打動。 但也只是瞬間而已。 她想,也許是他偽裝得太完美,也許是自己太久沒有品味到感動。 這世間怎會有自認(rèn)為血脈高貴的人甘愿放下身份與歌女舞女推心置腹。 就如同這世間也不會有公主會對一個婢女真心相待一般。 不自知地,她攥緊了手中的輕紗,心頭竟生出將它一把扯下的沖動。 就在那時,眾目睽睽之下,那書生竟抬了頭向她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 她堪堪一驚,以為自己不小心露了面,忙向后退了幾步,松軟地戴在頭上的發(fā)簪隨之一晃,從簪尾垂落的碧綠珠子似被風(fēng)吹漾的湖水般微微而顫。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白衣女子忙將她扶住:“云,小心。” 樓下,那書生卻已徑自對二樓行過了禮,在滿堂驚詫中轉(zhuǎn)身而去,身姿挺拔腳步沉穩(wěn),灑脫得不似個風(fēng)雅書生,倒像是仗劍走天涯的俠客。 白衣女子掀開輕紗,似是有意讓眾人留意到她的出現(xiàn),直到那姓何的將軍抬頭看了一眼后離開才轉(zhuǎn)身回去。 噠噠的腳步聲漸行漸近,不多時,青霧便氣喘吁吁地站在了她們面前,對被喚作云的女子道:“云啊,你若是再不見他,我看那駙馬爺早晚有一天會將咱們雪霧坊給一把火燒個干凈……” “霧說的不錯,他為了逼你現(xiàn)身,這些天將雪霧坊弄得人仰馬翻,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名喚青雪的白衣女子亦輕嘆一聲,道,“云,我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畢竟已經(jīng)三年了,他如此執(zhí)著,也許是因為心中還有你,你為何不與他見一面?也許,相見一場后,結(jié)束時才不會太痛苦。” 坐在屋中的雕花石案旁,青云扶著額,微合了雙眼,有氣無力:“當(dāng)年的事也還未確定……” “這倒也是,”青霧坐在一旁,肯定道,“當(dāng)年你與何碩兩情相悅,他有意要帶你遠(yuǎn)走天涯,洛達(dá)身為公主也同意放你出府,可最后你卻險些葬身大火,不過半年何碩便成了大周國的駙馬爺,其中也定然有洛達(dá)從中作梗,倒也不一定都是他的錯。” 言罷,她對著青雪使了個眼色。 青雪會意,略一思索便道:“何碩看起來的確一表人才,在幾位駙馬爺中最是出色,不僅憑著一身本事考取了武狀元,如今更是一軍統(tǒng)帥,若是洛達(dá)對他動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當(dāng)年的事,八成也與她無關(guān)。” 即便兩人一言一語地勸說,卻見青云并未有何回應(yīng),互視一眼,甚是憂心,生怕方才的話又傷了她。 過了半晌,青云才緩緩睜開了眼,卻是血絲遍布:“我只是不明白,他們?yōu)楹我欢ㄒ@么對我。” ☆、第二章 回念 身為赤真族人,青云很少有想不明白的事。 自從懂事時起,身邊的所有族人便教導(dǎo)她,此生該最做的事便是學(xué)最上乘的武功做最賺錢的生意。 她從不認(rèn)為自己需要錢,但赤真族需要。 長大之后,她才知道,在她眼中勝似書中桃花源一般的故鄉(xiāng)不過是別人口中的窮山惡水,在她心里親密無間的族人不過是遍布城墻的通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