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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意身邊,兩人交錯了好幾次。陸少爺是個心細的人,每晚該做的功課一樣都不少,鎖了門又推了推,最后才轉身,轉身的時候,靠的太近,沈意甚至看到陸嘉澤抖了一下,然后就是中國結的劇烈搖晃。陸嘉澤一把抓住了中國結,盯著中間的銅鏡,手幾乎在抖,那上面的鬼畫符缺了一個小小的角,沈意之前就發現了,倒沒想到陸嘉澤居然能這么敏銳。“你在嗎?”陸嘉澤突然大聲問,扔了中國結滿屋子轉圈,穿過客廳去廚房去陽臺去儲藏室,把每個房間的燈都打開了,喊的聲嘶力竭,“你在嗎?你是不是在?”沈意站在門口,看到陸嘉澤把沙發推翻了,又砸了書櫥,滿屋子都是輕松熊維尼小熊還有蒙奇奇,落了一地。“你在嗎?沈意你在嗎?你是不是在啊?”我一直在啊,沈意想,摸了摸銅鏡,可惜的是,他只能蹭掉這塊朱砂,卻沒辦法寫出字來。陸嘉澤喊了幾聲,在客廳里轉來轉去,甚至還被輕松熊絆了一跤,跌跌撞撞的。“你到底死了沒有啊!”陸嘉澤大吼一聲,又爬回門口,把中國結扯著,盯著銅鏡,兩眼血紅,“沒死你吭一聲好不好,你知不知道……”陸嘉澤沒有說下去,沈意也不知道陸嘉澤本來打算說什么,他飄在半空中,把手按在銅鏡上,陸嘉澤手抖抖的,也按了上去,沈意看到他們的手指交疊在一起,但還是穿透過去了。他們,終究不是一個空間的人。沈意這輩子,覺得都沒經歷過比這更凄涼的景象,哪怕他自己陡然間變成魂魄他都是一個人在難受,但是看到陸嘉澤跟他一起在磨蹭銅鏡,他陡然間都有種苦命鴛鴦的感覺。明明沒有關系啊,他想,抑郁地停下手,都能摸到鏡子,卻碰不到一起,銅鏡里也顯不出他這個人,就算陸嘉澤知道他在了,反而更可悲了。知道某個東西的存在,但是卻見不到摸不著,就像他能坐著陪后勤部,卻摸不到后勤部一樣,太讓人悲傷了。陸嘉澤冷靜下來,捏著那塊中國結垂頭想了一會兒,指了指鏡面的右上角,那里有個奇異的圖案:“在門口……如果你是沈意,如果你一直在,磨掉這塊卍的右邊一角,如果只是偶爾在,磨左邊的,在又能出房間磨上面的,如果你根本聽不到或者不是沈意……算了,聽不到也沒什么好說的了。”沈意愣了一下,望了望銅鏡,暗想陸嘉澤還蠻聰明的,他之前都沒想出這個辦法來。他把手指移上去開始擦右邊一角,陸嘉澤先打了個電話,言簡意賅的:“快過來,對,現在立刻馬上,我不跟你開玩笑的。”然后就把手機對著銅鏡舉了起來,沈意估計陸嘉澤是想錄像,連忙對著那一角開始摩擦起來。外面風雨如晦,室內卻安靜的可怕,沈意指尖摩擦的幾乎起火了,那一塊朱砂痕跡卻并不是很好摩擦,只隱隱地淡了下去。這樣其實也應該看得出來吧?他想,見陸嘉澤眼睛都直了,于是越發用力起來了,這種疼痛,比起在窗口進進出出輕松多了,他并不覺得多疼,就是費時間。小半個角被消磨的時候,門響了,陸嘉澤甚至都沒有看貓眼或者問什么,直接就把門拉開了,動作粗暴的要命,而外面站著延江,像是從水里拎出來似的,渾身都濕透了,水落下來,把外面的地面都浸濕了。“怎么了怎么了?”延江火燒火燎地問,撩了撩濕漉漉的額發,“出什么事了?”陸嘉澤看到延江愣了一下:“雨下的這么大?你沒打傘?”又頓了頓,“你去洗個澡換件衣服。”“先說吧,我一會兒再洗澡。”延江倒沒同意,執意要問,“風太大了,傘吹了,我跑上來的。”沈意有點不太好意思,他中午還憎恨過延江的,現在看延江這樣,又覺得自己太齷齪了。誰沒有自己的生活呢?延江又不是他爹媽,發現不對,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怎么能胡亂說,畢竟換成自己,可能也想不出會有這種違背科學的事吧?他一邊想一邊蹭,陸嘉澤指指銅鏡,倒沒有太激動:“我剛才說,如果你一直在,把這個角的符號擦了。”陸公子停了一下,低頭去按手機,然后調好了舉到延江面前,“你看,最開始是這樣的。”又指指銅鏡,那半個符號已經模模糊糊若隱若現了,“現在是這樣的。”延江渾身都是水,一股一股地匯聚著流下,沈意不知道延江是不是太冷了,但他看到延江在顫抖。“這不可能。”“這是真的。”陸嘉澤斬釘截鐵,“你要是不相信,你一會兒可以看攝像,我屋子里還有攝像,還是不信,你站在這里慢慢看,讓他把另外半邊也擦了,別跟我扯什么雨天霧氣大的話啊。”還要再磨半邊啊,沈意換了個姿勢,倒掛起來,這種姿勢他甚至都能看見陸嘉澤睡衣下的肚皮,于是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換回站姿。延江只是搖頭:“怎么會呢?”他喃喃自語,“怎么會呢,怎么會有人好好的變成魂魄呢?”他的手上都是水,一把揪住了陸嘉澤的睡衣,有點無助,簡直可憐,“不可能啊。”簡直跟自己那時候一樣,沈意同情地想,一大早發現自己趴在天花板上,自己的rou身睡在床上,他也是不相信,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嘗試了無數種辦法醒來。延江手上的水把陸嘉澤的衣服都浸濕了,后者倒是無所謂,只是撇撇嘴:“你明明知道是可能的,你到底是逃避什么啊。”“你說在逃避什么啊!”延江低吼一聲,凍的青白的臉一片慘灰,沈意這會兒才想,原來真的已經好多年了,他記憶中的兄弟都不再是那個活力四射的樣子了,眼角都有了細微的紋路,細細往下落著雨水,像是在落淚,“他如果一直在,就一直在看著我們,他在這里真的等了五年,看著我們生活……不,看著他情人與別人生活,用著他的資源,而我們……”延江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站在那里,沈意看了前者好一會兒,才想自己果然一個人呆傻了,后勤部都老的要死了,跟他一幫的兄弟應該都不小了,該成家什么的了。他還在原地,而他們其實都已經走遠了。陸嘉澤扶住延江,歪頭想了想:“你去洗澡吧,別凍感冒了,明天還有不少事要干呢。”前者把后者推往浴室,“快,換個衣服,有事我們等會兒說。”他把延江推進浴室,又過來摸了摸銅鏡,然后才進屋找了一套衣服送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