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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塵往事都是上輩子,雖然記得,卻真真是上輩子,而他在今生的第一眼里,看到了這個拄著拐棍的周瀾。“我……”杜云峰張嘴了,“我等了你整整一天一夜。”周瀾啞然。“不是,我等了你三年了。”杜云峰又說道。“也不對,我其實等了你很久很久了。”病床前的小寶錯愕地望著他的爸爸和這個大朋友,他跳出來,童言無忌地說:“爸爸,你們認識嗎?這個大朋友名字叫杜云峰,我們昨天才認識的啊,你們是朋友嗎?”杜云峰的目光盯著對方,也在期待一個答案。周瀾目光垂了下去,長長的睫毛掩飾了他的激動,只見他轉身走向病床,在拐杖有節奏的點地聲音里,他頭也不抬地說:“他是爸爸的兄弟。”杜云峰心里的一塊石頭稍稍落了地。周瀾最后脫力地坐在醫院的椅子上,單手撐著額頭,神情非常不自然,他手指一下下地點著太陽xue,目光斜飛了出去,輕輕的說:“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杜云峰的石頭還沒放穩,又提溜起來了。這時啞叔咳簌了幾聲,大家的注意力馬上被吸引了過去,周瀾趕緊站起,快走了兩步,杜云峰注意到,他瘸得厲害,如果沒有那根文明杖的話,他可能就站不住,走不成路。“叔”“叔”二人幾乎異口同聲喊。“叔爺,你醒啦!”小寶怯生生地喊,喊完看看爸爸,又看看那個大朋友,感覺好奇怪。啞叔眼睛睜了一條縫,似乎還很困倦,眼珠轉了幾下之后,忽然就鎖定了杜云峰,他的眼睛越睜越大,隨后“啊”了一聲。“是我,叔,是我,你沒看錯。”杜云峰更近了一些,也貼近了周瀾,“叔我回來了,你還好嗎?”啞叔說不出,但是“啊”了幾聲,可是他渾濁的眼睛卻濕潤起來,蒼老的手緊緊抓住杜云峰不肯松開。“啊”他說。“我挺好的叔,你看,我這不是好著呢嗎?”啞叔很激動,喘氣都急促起來,伸手摸著杜云峰的肩膀脖子,杜云峰便乖乖地低下頭來,讓他囫圇個的摸個放心。啞叔摸著他的胳膊,最后又緊緊地拉著他的手,往自己身邊拽。“啊”他說。“好,叔,我不走,我真不走。”杜云峰說。啞叔連串的點頭。“你和叔聊聊吧,”周瀾起身,拿起禮帽,說話的時候并沒看杜云峰,“我去門外抽支煙。”他不僅自己出去了,還帶走了滿臉疑惑的小寶。啞叔度過最初的激動,終于肯放開杜云峰,他打著手勢和杜云峰交談。“對,我去打仗了,之前在河北,后來去了湖北,現在在長沙,我有一些公務需要在上海辦,所以就回來了。”“我和慕安嗎?沒什么,挺好的。”“我知道,那個是他的戰友,為了救他死的。什么,骨灰放在家里嗎?這個……也可以理解吧。”“我暫時不走,我上海的事情還沒辦法。”“以后的打算?我還沒太想好,這仗不知道打到什么年歲去,當兵就是吃這口飯的,我不能臨陣退縮,沒有這個道理。”“家里嗎?我現在可能不方便,還帶著一些兵,去家里恐怕不方便,而且慕安也結婚了,我怕打擾他。”啞叔僵了片刻,他猶豫著,指了指門外,然后單手握拳狠狠拍自己的肩膀,又拇指食指捏合,抵在嘴邊,面露痛苦之色。杜云峰眼神暗了一下,說道:“叔,我知道,猜也能猜得到,他這么好強的一個人,我想幫他,但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機會。”啞叔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于此同時,走廊里,周瀾坐在廊椅上,一手搭著拐杖,一手安撫地拍拍小寶的肩頭:“兒子,你怎么認識這個朋友的?”“前幾天來看啞叔,遇到過,”小寶一五一十的交代,“后來去甜品店還遇到過,一起吃甜品,就聊了幾句。”“你們聊了什么?”小寶想了一下,把記得的對話原原本本的復述了出來,最后不安地問:“爸爸,我做錯事情了嗎?那個叔叔是壞人嗎?”“不是,”周瀾馬上否定,“不過爸爸告訴過你,不要和陌生人隨便交往的,現在外邊很亂,爸爸以前得罪過很多人,說不定現在還有人找爸爸,爸爸不想你不安全。”“知道了,爸爸,是我不好。”小寶馬上認錯,頭低下去,“我只是……只是那天覺得這個叔叔看起來不壞,而且好像還有點親切,說話很有趣的樣子,所以就沒那么小心啦。”周瀾猶豫了一下,他輕聲問:“你覺得他親切?”小寶遲疑地點點頭,認真的思考之后才回答大人的問題:“就是樣子看起來很舒服,說不清楚,就是感覺他挺舒服。”他連著說了兩個“舒服”。周瀾扶額,然而也沒說出什么。他抬手叫來了司機,囑咐先送少爺回家。“先生,我把少爺送回家馬上返回來接你。”“在家等我電話,我不會在醫院久留。”“好的,先生。”司機在周家已經做了三年,周太太不管事,周先生很少吩咐,薪水又給的不少,所以他做得很舒心。他知道周先生有個習慣,就是不喜歡呆在醫院,說醫院味道難聞。周先生實在有個挺不過去的病,就把醫生請到家里,這次是因為家里老人不小心摔壞了骨頭才進了醫院,而此刻的周先生臉色發白,像是被醫院的氣味熏得很不舒服。等杜云峰從病房里出來的時候,外邊空無一人,他心里惱了一下,不過順著窗戶往下瞥,他看到了雪地里,攏著大衣正在吸煙的身影。他三步兩步下了樓,先注意到了一地的煙頭。沒抽完的煙丟在地上,周瀾拄著拐杖上去碾了一腳,然后抬眼看他。“啞叔睡了,護士給了一些鎮靜劑。”杜云峰說。“嗯。”周瀾點頭,然后頓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開口,就簡單直白的說:“走吧。”說完自己先往大門走了出去。杜云峰跟上,跟他并肩走在一起。周瀾走的不慢,就是走的不平整,腳步起起伏伏,肩膀都在跟著用力。街上時不時地還有行人路過,偶爾有人瞥一眼這個衣裝整潔的瘸子,周瀾都視而不見。“你不是特意來找我的吧?”周瀾眼望前方,突然問。“不是,”杜云峰實話實說,“我是真的來住院,前段時間南京火車爆炸脫軌,你看到新聞了吧?”“你在車上?”周瀾步子頓了頓,上下打量他,不過很快又繼續走了。“他們覺得我腦子傷還沒好,就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