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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溫和的說著:“我能得到你,是這輩子最無悔的事,我都不敢讓人生重來一次,我怕我再沒有這種幸運。”“所以啊,小慕安,”他不理會周瀾的焦灼,繼續不溫不火的說:“不要為我擔心,我沒什么好遺憾的,我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開心,哪怕是挨打挨罵的那段日子,我為你做的所有事,我都不后悔,不論代價是什么,我做的都是對的。”“夠了,你胡說八道個什么勁,”周瀾不想聽他的奇言怪語,他只想把他的惡疾解決,“我以前對你的不好,以后加倍補償你,但你的腿真的不能再拖了,我……我……”周瀾結巴起來,聲音發顫,說不下去了。賀駟也有些緊張起來:“你怎么?”“我……”周瀾緊緊攥住他的手,直視著他的眼睛:“我感覺心里很慌,我……很怕會失去你,別說截掉你一條腿,就算手腳都截下去,你能活著就好,我不許你死,你別留下我不管。”……病房的窗戶開著,可是腐敗的惡臭依然無法散盡,源源不斷的從賀駟的生命里蒸發散逸出來,滿屋都是無形的死亡召喚。“小慕安,”賀駟回握他的手,“不要怕,我不會留下你一個人的。”第109章愛別離在周瀾的爭執下,賀駟同意截肢,但是他提出了一個條件。在手術前,他希望四肢齊全的和周瀾照張像,要留下兩個人完整的樣子。周瀾沒辦法只得答應他,他不知道賀駟這么難伺候,不僅要照相,要非要穿一身好衣裳。沒辦法,他被士兵推著去了不遠的成衣鋪,給了大概的尺寸,挑了兩身勉強像樣的西裝。戰時各種物資緊缺,那兩身衣服尺碼不太合適,但也沒得選了,周瀾買不到襯衫只得又去了裁縫鋪,老裁縫剪了紙樣,約定了最快兩天能取到成衣。“兩天啊?”賀駟感慨地問,說完整個人抽搐起來。他的情況愈發的不好,原來只是傷腿抽搐,現在全身都不受控制,周瀾趕緊大聲喊醫護。醫生護士跑過來強行按住了賀駟,又往他嘴里填了紗布,才沒讓他把舌頭咬斷。一針嗎啡下去,賀駟才安靜下來。周瀾坐在輪椅上,遠遠退到病房一角,他唯一能幫上的就是不礙事。看著忙亂的身影,他心跳如鼓的想,還好我的錢夠,賀駟病好了,肯定也戒不掉嗎啡針了,還好,還好,還好我有錢。其實在周瀾去成衣鋪的時候,趙小虎正好來了賀駟病房。他現在很少來,因為旅座根本不想知道醫院的消息,不過他總是多長了個心眼兒,這醫院里的病號可不是旅座的一般人,氣是氣,萬一旅座哪天突然想問一嘴呢?他進病房的時候,賀駟正看著門口,是個望眼欲穿的樣子。“賀營長,”他趕緊進屋打招呼,“你還好吧?在等周師長嗎?”賀駟的眼神跟著他,直到他走得足夠近了,才聲音虛弱的說:“趙班長,我在等你。”“等我?”“我有事想辛苦你一趟。”賀駟討好地笑笑,“勞煩你請你們旅座來一趟。”“我們旅座?”趙小虎遲疑了一下,“你有什么話和我說吧,我肯定幫你轉達,我們旅座軍務很忙,這幾天就要開拔了,未必有時間……”“你跟他說我快死了。”賀駟說。趙小虎覺得這個邏輯似乎順暢,旅座煩賀營長煩的要命,恨不得手刃其人,現在姓賀的真要要不行了,他想見旅座,那旅座心愿達成,還不得載歌載舞地來看他的下場?于是,他帶著點亢奮,跑回去和杜云峰匯報了。本以為旅座得說幾句風涼話,仰天大笑幾聲,卻沒想到杜云峰只是厭惡地說“我誰都不想見。”趙小虎把杜云峰的拒絕帶給了賀駟,很簡單,就六個字“我誰都不想見”。賀駟閃過一絲失望。他想,他是真恨我啊。不過他理解。就在趙小虎轉身要離開臭氣熏天的屋子的時候,賀駟叫住了他。“趙班長,”他決定最后嘗試一次,“你幫我給杜旅長捎句話。”“什么話?”賀駟咬了咬嘴唇,說:“你跟他說,我想見‘大哥’。”傳聲筒趙小虎又跑回了營里,他以為就“大哥”兩個字沒啥好稀奇的,搞不好旅座心煩了,還得熊他一頓,都說了多少次了,不想見人,不想知道醫院的情況。可是真是見鬼了,杜云峰聽到“大哥”兩個字楞了一會兒,出乎趙小虎意料的是,杜云峰沒發脾氣,過了一會兒,杜云峰揮手趕走了趙小虎。他的部隊整飭的差不多了,運兵火車明晚就能到達。上海的戰事持續了兩個多月,幾十個師投入進去,已經有堅持不住的跡象。江南平原一馬平川,失去上海,沿江一路到湖南,都沒有天險可守。半個中國就要亡了。重慶大后方的命令是杜旅撤往徐州,看來是打算舍棄淞滬了。他軍務纏身,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安靜下來,坐在行軍床上他又后知后覺地想起了那句“大哥”。合衣躺了幾分鐘,他一股腦的爬起來。“還有臉叫大哥,我倒要看看他哪來的臉。”他突然就窩起一肚子的火,披上薄大氅出了臥室。誰也沒帶,只叫了趙小虎開車,在后半夜锃亮的大月亮地里獨行,沒多久就到了醫院。值班護士沒敢攔他,因為這醫院里都是傷兵,天天有各級長官來來往往,她們都習慣了。有趙小虎引路,他來到病房,一開門,杜云峰下意識的捂住了鼻子。“什么味兒?”趙小虎伸手摸到門口的燈繩,他低聲說:“是他的腿。”也只是在日光燈亮起的瞬間,賀駟皺了下眉頭,不過他很快適應了光線。他沒睡,因為知道杜云峰會來。當杜云峰冷笑著問他同樣的問題的時候,他只是無害的一笑,說:“大哥,你一定回來的。”他掙扎起身,然而未果,趙小虎看看杜云峰的臉色,沒有反對的意思,于是跑上前把賀駟扶成了半躺半坐。杜云峰打量賀駟。他知道賀駟情況不好,知道他會死,可是看著蒼白如鬼,骨瘦如柴的這個人,完全無法與之前前那個精壯的年輕人聯系起來。“趙班長,勞煩你把窗戶開開。”秋夜很涼,賀駟實在不適合著涼,不過他堅持要這樣做,趙小虎也實在覺得這屋確實太難呆人,于是把窗戶開了一條縫。“再開大一些。”賀駟說。賀駟向下探手,抓住被子,使勁拉扯,于是那條傷腿就露了出來。“大哥,我不行了,這次是真的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