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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獨樂寺,已經過了小寒節氣,徹骨鉆心的冷,縣城比城市風大,還要冷上很多。杜云峰穿了一件黑色皮大衣,長度過膝蓋,顯出一幅高個結實的好身板,那衣服是歐式的大翻領,里面是周瀾以前送給他的緞青色圍巾,他頭頂黑色窄沿兒禮帽,伸手將大衣領豎起來,一直掩到下巴。再回頭時,周瀾剛下車,他也穿了一件黑色大衣,只不過是呢毛料的,看起來柔軟厚實很多,領口是一圈泛著烏光的貂皮長領,正是天津衛摩登的公子哥模樣。杜云峰繞過汽車伸手幫對方把貂皮衣領又整理的嚴實一些,壓壓對方的禮帽:“走吧,上山!”他搭上對方肩膀,另一只手往山上指,周瀾寒風里瞇眼,看到了山上不遠處的寺廟,他雙手插進大衣兜,在杜云峰陪伴下,踏上山門臺階。進廟門,先入觀音閣,燒香許愿,周瀾將三根大紅高香插進銅香爐,雙手合十隨意拜了拜,他說道:“我這先信主,又殺生,轉頭又信佛,有用么?虛無縹緲啊。”杜云峰剛剛起身,將手里的高香插好,扭頭說:“誰說虛無縹緲?明明看得見摸得著的。”他找來住持,給了成捆的香火錢,說花錢消災,讓這里的和尚天天給你念經,以后你就不會再做噩夢了。如果世上沒有鬼神,周瀾有什么好怕?如果世上有鬼神,成堆的鈔票砸出去,全天津的和尚老道法師都能為周瀾做法,什么樣的妖孽都能度化——好像還真是這個道理,周瀾心里舒服多了。后院的大雄寶殿供奉了三世佛祖,杜云峰拉著周瀾非要抽之簽,不問姻緣、不問健康、不問家宅,就是抽支玩一下。知道杜云峰愛鬧,周瀾不攔他,及至拿到簽文,也沒找僧人解,因為周瀾不信這個,不看不問。杜云峰草草看了眼簽文,他漢字還沒英文通,搞不清確切意思,但看有龍有虎,什么兩相宜,他覺得還不錯,下山時便隨手丟了。天色陰沉,寒氣刺骨,風向無常,不起眼的簽紙在風里無根飄零,飄來蕩去的不肯下落,及至天上飄起了小雪,簌簌之間,才將身不由己的簽紙打濕歸入泥土,四句簽文隱隱被埋沒:“平陽之日龍虎聚,斷佩重逢兩相宜,失履糜足通霄路,俗世難全有歸期。”從薊縣回到英租界紅樓已經是深夜,趕上刮風下雪,車里又不能取暖,二人都凍得夠嗆,一路周瀾都在打噴嚏,杜云峰執意脫了大衣蓋到他身上。一到家,傭人馬上燒了兩大碗姜湯,熱熱乎乎的喝下去,又泡了個熱水澡才算把透心涼的寒氣驅散。夜里摟在一起睡覺,周瀾睡得暖烘烘的,美滋滋的,一夜無夢。早上人清醒了一摸,杜云峰那邊不是一般的熱乎——發燒了,怪不得半夜一個勁的往周瀾身上靠,肯定是睡冷了。吃了藥,又睡了一上午,杜云峰中午起床,裹著棉睡衣下樓。周瀾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邊吃梨一邊翻賬本,茶幾上一堆賬本,到處攤開的,勾勾畫畫。周瀾抬頭看了一眼對方,伸手拍拍自己身旁,繼續盯著帳看。杜云峰緊挨著他坐了,長腿架在茶幾上,人往后仰,懶洋洋靠在沙發背上,周瀾看著他光著腳丫子,就氣他剛吃完藥也不知道保暖,對著門口喊道:“三姐,拿雙襪子,還有梨水!”轉過頭:“喝點梨湯,免得你要咳嗽”,杜云峰嘴唇發干,感冒藥讓他犯困。杜云峰伸胳膊搭在沙發背上,把周瀾就圈進自己的范圍,往自己身邊一攬,低頭說:“你看我還燒不燒?”額頭抵在對方嘴巴上,周瀾帶著梨香味的嘴唇濕乎乎的,無防備的貼了上去。“好像不燒了。”周瀾舔舔嘴唇,伸手抹了抹對方額頭,杜云峰伸手拿過對方手中的半個梨咔哧咔哧咬起來,三姐已經把襪子和梨水拿過來,周瀾接過襪子,又囑咐了一句弄點瘦rou粥來,少放鹽。三姐是新雇傭的下人,話少但手麻利,很懂事的退下去。周瀾打開襪子,拉平整,然后坐到沙發前端,夠著杜云峰的腳丫子往上套,規規整整的套好了,再把棉睡褲的腿放好,抹平整不漏風,回手拿過對方啃得津津有的味梨核,丟進煙灰缸,端起碗送到對方嘴邊:“喝”。杜云峰也不抬手接,就著對方的手喝,一小口一小口,周瀾笑:“我這是伺候月子呢!”杜云峰也笑了,一下嗆了,使勁的咳,咳嗽聲不清亮,帶出隱隱的空腔子的聲音,周瀾拍他后背,覺得聲音不對,想著該帶對方去瞧瞧醫生,剛想張嘴,電話鈴響了。三姐接了電話:“喂,周公館”然后捂著話筒:“周先生,關外來的電話。”周瀾把毛巾丟給杜云峰,走過去接電話,嗯了幾聲,然后說到:“貨快到了,這次搞批大的,年前我們就不做了,煙館那邊你要咬住價,過了這村沒這店,耍滑頭的年前就別想要貨了”然后他舉著聽筒又談了一會,臨了要掛機的時候,詫異的問:“什么喜事?”片刻后,平淡的說聲我知道了,就掛了機。回到杜云峰身邊,把電話內容說了下,奉天在催貨,這次是他們進貨量最大的一次,手里的幾百萬全壓進去了,賺次狠的,能頂半年的利潤。杜云峰問喜事是什么意思,他不問周瀾差點忘了:“姓程的生了”,杜云峰撲棱一下坐直了,滿臉高興:“小慕安你當爹了!男孩女孩?”周瀾詫異的看看他:“李伯年沒說”“那你不知道問問?”“沒問!”休養了幾天不見好轉,杜云峰大動干戈的咳嗽,去大醫院拍了愛克斯光片,醫生指指點點那半透明的膠片,干脆利索的得出結論,重癥肺炎,馬上吊藥水。杜云峰哭笑不得,這點小毛病還發上炎了,他不肯住院,直接讓人連藥帶護士的一車弄回家,躺自己床上舒心養病。周瀾顧不上他,印度那大批貨到了,這次全部走陸路,一路的關卡已經很熟悉了,料想不會有事。杜云峰肺炎之后,每天臉紅撲撲的,不是個好紅,放以前,這就是肺癆,不死人的病,要是不趕緊治病除根,以后拖拖拉拉跟一輩子,早晚得活活咳死。所以這次他打算自己跟貨,杜云峰一開始不同意,死活要一起去,周瀾真動氣了,拿出了小時候訓對方那個勁頭,一頓道理加臉色,對方才勉強不說話了。都跑得輕車熟路了,周瀾覺得杜云峰過于緊張了,但為了安全起見,這次走,他幾乎全副武裝,大衣里藏了兩把勃朗寧,襪樁里別了一把短匕首。貨多,馬車多,人多,除了李伯年留了兩個人在程家大院坐鎮,其他二十多口子全部出動了。進熱河,走承德,一路順順利利,到了山海關,他二十多輛馬車,個個剁得好高的棉紗,排成一隊等著過關,本來擔心了一陣,不過看到關卡處還是那個打過交道的藤田隊長,就安下心來,拉出準備好的皮箱,這次貨多,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