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底線。”把腳從椅子上放下來，鄭來儀邊說邊往二樓走去，“無理取鬧地踐踏別人、侮辱別人的人，哪怕他再直接，也會讓人厭惡。”

江明鏡跟在他身後，毫不留情地說:“也就是說，一向主張真實的你對你的親姑姑撒謊了。”

鄭來儀停下來，轉身，從下往上看著他。

“別誤會，我并不是什麼率直的人，更不是什麼你認為的主張真實的了不起的理想家。”

轉回身去，鄭來儀繼續下樓。

“我只是在活著而已，既然活著，那當然不想看到自己不想看的東西了，欺騙可以帶來安靜的話，我比誰都樂意做這種事。”

留下這句輕飄飄的話，鄭來儀開門，進屋，關門，又將自己隔離在房間里。

站在樓梯上的江明鏡看著他的背影，久久沉默。

安靜？你想得到什麼安靜？

那個女人在被叫上樓之前說了什麼話，江明鏡都還記得，雖然知道不可能，但他沒辦法把這個想法從自己的腦海中除去。

會是……爲了剛才即將爆發的他嗎？

江明鏡對擁有這個念頭的自己感到很驚訝。

☆、08

12點，鄭來儀聞著飯菜香下樓。

廚房里，江明鏡穿著與他的西裝不符的圍裙，正在為最後一道菜裝盤。

“小少爺，吃飯了。”

春菜煲，白菜香菇湯，還有最後的青瓜炒腐竹，以及一碗白飯，這就是江明鏡為鄭來儀準備的午飯。

鄭來儀臉色有些不好。

“你就打算一直喂我青菜？”

鄭來儀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正打算跟著吃飯的江明鏡愣住了。

“你在說什麼？是你自己說你不吃rou的。”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江明鏡哪會做這麼清淡的一頓飯。

但鄭來儀不接受江明鏡的解釋，他拿起筷子，戳了戳青瓜，皺著眉頭說：“但我也沒說頓頓都吃這些青菜，你就不能換著花樣？”

這還不夠換花樣？炒、燉、蒸、煲，每種做法都試了，擔心他吃膩，菜也是換著種類，海帶、粉絲、木耳、青瓜、腐竹、白菜、香菇、春菜、咸菜、黃豆、小青菜……這才給他煮幾頓飯，江明鏡就已經這般煞費苦心地換花招了，連春菜煲這麼麻煩的東西他都搬出來了，這個任性的小少爺還有什麼不滿的？

江明鏡勉強壓制住火氣，問：“那你想要我做什麼給你吃？”

鄭來儀倘然地說：“你做什麼好吃的，我就吃什麼。”

這小鬼，絕對是被寵壞了！

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內心的想法的江明鏡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反正只要面對明明瘦瘦弱弱卻指使人指使得理所當然的鄭來儀，他就會很容易地爆發怒氣，將所有的憤怒都宣泄出來。

可是江明鏡不想再把自己暴露在鄭來儀面前，他想要控制住自己。

就在江明鏡學著控制自己的情緒的時候，鄭來儀突然眼前一亮，興奮地說：“對了，還有這個！”

江明鏡還來不及反應，鄭來儀已經跑到客廳，從矗立在客廳一角的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再興沖沖地跑回餐桌。

“嘿嘿，有酒的話，那我就吃得下了。”

不需要別人服侍，鄭來儀自己從廚房里拿出兩個酒杯，打開瓶塞，先給自己倒上一杯，仰頭，透明的液體即順著杯沿滑向嘴巴，刺激味蕾。

“嗚哇，好爽！”

看著露出毫不作偽的滿足笑容的鄭來儀，江明鏡一時間有些晃神，但很快的，他回過神來，站起身，搶在鄭來儀再倒酒之前把酒瓶奪過來，一看，居然是白酒！

“臭小鬼！年紀小小的學人家喝什麼酒！而且還是白酒？小孩子喝果酒就行了，白酒是你能喝的么！”

才剛說過要控制，轉眼間就破功了，可江明鏡實在是沒辦法抑制自己，因為他發現鄭來儀真的是一個找罵的任性小鬼，如果不把話都說出來，他怕自己憋出毛病來。

但鄭來儀還是一貫的無所謂態度。

“白酒又怎麼了？果酒那種東西哪能跟白酒比，要喝酒當然是喝白酒了。”

“喝你個頭！小孩子喝什麼酒！給我老老實實喝湯去！”

鄭來儀不高興了，一向冷淡的臉上難得出現了生氣的表情。

“我說，如果你做飯做得好吃的話，我需要用酒來配菜么？既然你手藝差，那我喝酒你又有什麼好說的？還是你打算又讓我不吃飯？”

一個接一個的問句讓江明鏡的青筋一條跟著一條暴起，他都快懷疑自己留在這個地方的原因了，為什麼他要專門留在這個地方來為一個他不想關心的人生氣呢？

“如，果，”江明鏡咬牙切齒地說，“你肯乖乖聽話多吃其他東西的話，我又怎麼會‘只能’做出這些菜給你吃！”

鄭來儀撇嘴。

“明明是自己手藝不好，不要怪我。”

媽的不怪你難道怪我嗎？你個任性驕縱的小鬼！

胸口的怒火快把江明鏡給逼瘋了，如果不是還有最後一絲理性，江明鏡怕早就一巴掌過去了，因為鄭來儀實在太氣人了。

可惜，鄭來儀沒能體諒到江明鏡忍耐他的任性的辛苦，他直接奪過酒瓶，給自己倒了杯酒，順便幫另一個空杯倒上一杯。

“好了，不說生氣的事了，來，嘗嘗這酒。”

不說生氣的事？你有什麼好生氣的？還要我嘗嘗這酒？你哪來的社交辭令？

太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塞滿了腦袋，江明鏡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說什麼了。就在這時，手機鈴聲正好響起，借接電話的空檔，江明鏡打算先暫停跟那個小鬼的斗爭。

“喂……你是說陳先生的那間房子嗎……對，沒錯，你先聯絡一下，嗯，可以，有事找海勤……行，我知道了，你放手去做吧，注意一下陳太太不喜歡太多人去她家，你商談時最好一個人去……OK，我這邊沒問題，詳細的你發封E-mail給我，我最晚晚上回復你……好，那就這樣了。”

掛斷電話，江明鏡看到鄭來儀正專注地注視著自己。

“干嘛？”

鄭來儀聳聳肩，說：“沒干嘛，只是覺得你好厲害，模式切換得真快。”

模式？難道又是在說“面具”的事情？

江明鏡坐下，把瓶塞塞回瓶口，將酒放在自己這邊后說：“小少爺，這個世界可不是你真實表現自己就可以解決所有事情的天真世界，如果你還想繼續說什麼‘面具’這種無聊話的話，那你以後一定會過得很悲慘。”

“你這是在勸告我么？”

“……”

江明鏡放下碗筷，看著鄭來儀的眼睛，說：“不，我討厭你。”

面具是必要的工具，可是沒必要的時候，那就不需要戴著了，因為沒有人不想活得真實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