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滑烏黑干凈。

想到蔣十安，張茂擁抱著桃太郎的手有些松弛，他覺得自己該履行一些父親的責任，并不代表他能接受蔣十安。他不由得想到蔣十安一定帶了蔣母和保鏢來，他看看手表，還有最多兩小時他們就會到。到時候他獨自脫身一定不可能，想到又要回到那棟房子中，張茂就頭皮發(fā)麻。他很快做了個決定。

他把桃太郎從身上抱下來放在小床上，然后對他說：“桃太郎，你和爸爸約定一件事好嗎？”

他第一次自稱“爸爸”，險些說不出口，不過也說的還算順利，他朝著孩子伸出小指。

桃太郎懵懂地伸出手，和張茂的勾在一起：“爸爸，我都答應你?！?/br>
“我的新住址告訴你，但是你不能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包括爸爸？”

“包括爸爸?！?/br>
“好，我知道了。”

兩只同樣雪白的手勾在一處晃動，張茂緊緊地摟著孩子，在他耳邊說完自己的住址，然后讓他重復一次。孩子重復的很好，張茂眼眶酸痛地想，他的確是個聰明的孩子。他讓孩子在小床上躺下，把自己身上的沖鋒衣外套脫下，早上下過一點雨，氣溫驟降。桃太郎把臉埋在他的衣領中吸氣，調(diào)皮地笑了：“是爸爸的味道。爸爸的味道我知道。“

“睡吧?！睆埫瘬崦念^發(fā)說。

張茂從警局出來，告訴警察要去對面便利店買煙，他跑過一條街，招了輛出租車上去。

回公司需要掉頭，于是又從警察局前面的馬路上經(jīng)過，前面塞車，張茂靠在窗子邊看。忽然旁邊岔路上駛過來一輛轎車停在警局前，記者們一下子全都圍了上去，張茂意識到那是蔣十安的車來了。反正堵車，反正玻璃上也貼著防偷窺的黑膜，張茂也就敢光明正大地看。蔣十安下車，還帶著楊秘書和保鏢，他頭發(fā)亂糟糟的像一窩草，瘦了許多，穿著黑色的運動服側(cè)面看去就像一片紙。

出租師傅不耐煩地抱怨：“怎么這么堵！”

張茂緩緩回答：“有個明星孩子被拐，在咱們城市找到的。”

“哦，我聽了，不認識那什么明星?！?/br>
張茂笑笑：“我也不認識?！?/br>
加班到第二天早上九點才回家，還好今天全組調(diào)休，不然張茂想自己應該會猝死在辦公桌前。他雙腳發(fā)飄地走出公寓電梯，卻發(fā)現(xiàn)同層的其他人都在搬家。同層一共四戶，張茂知道的，全部是出租出去的屋子，租戶也都是和他一樣在高新區(qū)打工的年輕人。他和鄰居們很少來往，但也能算上點頭之交，于是他抓住對門的一個人問：“你們怎么都搬家啊？”

對門的男人說：“哦，我們這層戶主把房子都賣了?！彼f完撓撓頭發(fā)補充一句：“聽說樓上也都賣了?！睆埫У脙裳郯l(fā)蒙，揉著臉頰說：“這樣啊，那你們忙吧?！彼_門進家，最近這一塊房子漲得厲害，但是市區(qū)漲得更快，小區(qū)里不少人都賣了買到市區(qū)去。他也動過賣的心思，但總想著離公司近點，住在市中心哪有這里方便，也就作罷。這一棟幾乎都是一個中介管理的，所以一齊賣掉，大概是中介營銷的結果。

張茂困得腦子都轉(zhuǎn)不動，走進臥室衣服也沒換，倒頭就睡。

晚上，組長在工作組發(fā)來文件，要在家里繼續(xù)看繼續(xù)加班，張茂睡了一整個白天，現(xiàn)在吃了碗泡面精神的很，便打開電腦工作。

編了一會文件，腦袋上忽然傳來乒乒乓乓的拍球聲。

張茂先是一愣，他明明記得樓上是一對情侶，哪來的這種聲音，忽然腦子里出現(xiàn)了下午在門口和舊對門的對話，意識到樓上應該賣給別人了。完蛋，張茂喝口水想，好像來了個調(diào)皮小孩，居然晚上還拍球。他抬頭瞅一眼鐘表，已經(jīng)快十點，如果騎個飛車，能趕在落鎖前回到辦公室。他與其在這兒聽小孩拍球，不如再去辦公室加班。

說干就干，張茂卷起電腦塞進背包就出了門。

連續(xù)加班一周后，張茂小組的新項目終于做完了，公司特別給他們?nèi)M放了三天假讓回家休息。張茂照例雙腿漂浮地回到家里，險些被車撞死在樓下。他剛拼盡全力洗了個澡要睡覺，就又聽到樓上的孩子在拍球。

“怎么回事……”張茂咕噥著翻出耳塞，“家長也不管管。”

可他太困了，連自言自語都辦不到，一句話沒有說完整，便昏睡過去。

再醒來又是晚上9點，沉睡一整天神清氣爽，張茂從被窩里鉆出來伸個懶腰，下床去叫外賣來吃。他盤腿坐在地毯上，從手機里尋找著想吃的蓋飯——小區(qū)外頭新開一家蓋飯店，他吃了幾種都非常好吃。張茂正從菜單里搜索自己沒吃過又想嘗試的，腦袋頂上居然又響起了拍球聲。

他原本控制著自己不管，但是那拍球聲“砰砰砰”，從左到右，從前往后，一會急促一會緩慢，一刻不停息。張茂捂著太陽xue想這要是天天這么拍，他還怎么生活。他下單蓋飯，要關掉外賣軟件前，看到一家面包甜點店正在派發(fā)優(yōu)惠券，張茂撓著下巴想，不如給樓上那熊孩子買一個點心，然后告訴他家長別拍了，豈不是很好。

他立刻用那家新店開張“二十減十三”的優(yōu)惠券買了一盒總價9塊錢的泡芙，預備著待會送樓上熊孩子去。

蓋飯到了，張茂吃了多久，樓上的球就拍了多久，氣的他電視都看不進去，太陽xue上血管突突跳。一碗肥牛蓋飯原本應該非常好吃，張茂也吃的食不知味，他囫圇吃完，便拎著泡芙盒子上樓去。

“叮咚。”

“來啦！”

里面回應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熟悉，聯(lián)系到住戶忽然一起賣房，張茂隱約有了不好的猜測，轉(zhuǎn)身要走，大門卻在這時開了。

他尷尬地把轉(zhuǎn)了一半的身體又擰回去，直視父子兩人。

蔣十安和桃太郎就在張茂的頭頂上住了下來，蔣十安把上下兩層的房子全部買空，樓上四間打通，樓下不許租出去，只住著一個張茂。張茂尋思著是否要賣房，但想到以蔣十安的經(jīng)濟能力，他無論買到哪里，他都可以把手頭上的全賣了，然后再繼續(xù)包圍他。他還不如按兵不動，等待他厭煩的那天。

蔣十安從不下樓來煩他，桃太郎也再沒有拍過球，他們就像最普通的鄰居那樣相處。張茂上班朝九晚五，現(xiàn)在榮升副組長，更是經(jīng)常加班。他偶爾才會在電梯里看到蔣十安帶孩子上學。他們就像鄰居那樣打招呼問好。不過桃太郎經(jīng)常會悄悄跑到樓下來串門，張茂決心做個正常父親，只是設定是“離異分居的正常父親”，能帶孩子的時候，就會讓他在自己家玩。

他和孩子逐漸親密了一些，并且了解到他7歲就跳級直接上了小學六年級。

桃太郎上學半年后，張茂開始偶爾也在自己家接待蔣十安，他們?nè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