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的村民像木雞一樣看著前天還官威赫赫的知府大人像一截死木一樣杵在囚車?yán)铮車谋颗壮謩Γ秳Τ銮剩都馍戏瓷涞奶柟怃h利帶著殺意。

在一片令人室息的靜默中，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李家村里正何在？”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小跑上前，跪下“大人，小人李根便是李家村村正”

“看到囚車?yán)锬莻€人了嗎？他是誰？”

“他，他，他是知府大人”

“爾等可見過他？”

“見過，前天還來過。”

“來做什么”

“沒，沒，沒做什么。”

杜如令朝士兵一偏頭，一個士兵走上前，唰地抽出長劍，駕在了李根的脖子上。

“李根兒子何在？”

一個瘦弱的青年連打了幾個趔趄一路跌撞地跑過來，咕咚一聲跪下，“大人息怒，小的知無不言，還請放過家父。”

“請講”

“前日知府大人親自前來，與我們重新簽定了買地文書，因畝數(shù)實在是太多，我等拿不出這么多銀子，大人便說三年內(nèi)可免費種地，三年后想買便買下，不想買的退回去就是了，只需答應(yīng)他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就是有官府其他人來問的時候，要一口咬定去年冬天我們就是按現(xiàn)在文書上所記數(shù)量買的地，如有人拿出以前的文書，不能承認(rèn)是自家的。”

“爾等情況也是如此”？嚴(yán)厲的目光掃過村民。

“是的，大人”烏壓壓跪下一片。

“主簿，取審問記錄，讓眾鄉(xiāng)親畫押。”

看到屬下們挨個畫好押，取回各人手中的新賣地文書，杜如令示意士兵放開李根，押著范青，向上京趕去。

一輛精致的馬車在匯范青的囚車進(jìn)京的第二天，也悄悄馳進(jìn)了上京。

大牢內(nèi)，范青在看到獄卒偷偷遞過來的紙條后，一臉?biāo)阑摇?/br>
對范青的審問非常順利，對自己弄權(quán)、騙地、偷稅、作假的事情一口應(yīng)下，但當(dāng)問起其他事情時，便緊閉嘴巴，再也不說一句話。

上座，劉文杰支著腦袋，瞇縫著桃花眼，看著被自己翻了三遍的卷宗，向旁邊的杜如令說道“這個范青，在維護(hù)一個人。一個他心里認(rèn)為可以用生命去維護(hù)的人。”

“是他效忠的那位公主嗎？”

“不是，應(yīng)該是他嫁到江陵公主府的唯一的女兒，據(jù)他的管家交待，他作假套走的八千畝地中，只有六百畝入了他的腰包，其余的全部不知去向。應(yīng)是作了女兒入公主府的獻(xiàn)禮了。”

“看來這位公主不簡單呀，應(yīng)是以范青的女兒作要挾，封了范青的口。”

“解鈴還需系鈴人，杜少卿，安排你的人，探一探公主府，見機(jī)行事。”

“是”

公主府內(nèi)，上陽公主臉色鐵青，正指著跪在地上的一個年輕公子大罵，年輕公子長得一表人才，玉樹臨風(fēng)，看到母親大怒，也不害怕，只是抿了嘴不吭聲。

“江兒，你萬萬不可再胡鬧下去，扶了五房妾室還不夠，竟把那低賤的戲子也帶進(jìn)府內(nèi)，也別怪范燕兒鬧，你也太過分了。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你且順著她，待事情塵埃落定，你不喜歡她，隨便你怎么樣。”

“母親，你為什么弄這么個無鹽女塞給我，看到那張臉，我都吃不下飯，趕快休了才好。”

“不行，她父親現(xiàn)在還在大牢里，事情未定之前，你不可妄動。”

后院的涼亭里，一個青衣女子滿面愁容，看著面前高大的灰衣男子，蔫蔫地問，“表哥，他為什么這么對我，三年了，視我如無物罷了，還一房又一房地娶美妾來羞辱我，今兒更因為我罵了那個青樓女子幾句，他便把我推倒在地，表哥，這是我千辛萬苦才嫁了的人，我好不甘心呢。”

灰衣男子沉聲安慰道“燕兒，當(dāng)初我和姑父就說此人空有一幅好皮囊，品行惡劣，你當(dāng)時哪里聽得進(jìn)半句話，鬧死鬧活的，害的姑父拉下一張老臉上趕著來公主府為你籌謀。”

“表哥，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范燕兒問道。灰衣男子剛要回答，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忙回頭看去，卻見一個容貌清秀的年輕人拍著巴掌走了過來，邊拍邊說道“范家小姐可真是個人物，自己親生父親關(guān)在大牢就要被問斬了，竟還有功夫在這傷春悲秋，自怨自艾，可真是個孝女呢”

“你是誰？你怎知我沒去想法搭救父親，我早已求了公主，她會安排好一切的。”

“切，安排好一切，嗯，確實安排好了一切，安排好你父親一人擔(dān)下所有罪責(zé)；安排好等你父親問斬后第一時間休了你。”

第27章糊涂的父母

“你，你，你是何方狂徒？怎入得了公主府？”，抬頭四下望了望，便要開口喊人。

“且慢，表妹”灰衣男子阻止了她，面向年輕男子道“還請多加指教。”

年輕男子笑了笑，對范燕兒說“嗯，好歹你還有救，還有這么個靠譜的表哥。”

范燕兒瞪了他一眼，倒識趣地沒吭聲。

“現(xiàn)在最盼望你父親快快問斬的，恰恰是你最親愛的公主婆婆，只要你父親擔(dān)下所有罪責(zé)，她便安然無憂，至于承諾給你父親的保你一輩子幸福的事嘛，那是她兒子的事，兒子兒媳關(guān)系交惡一力休妻，她也是沒法子的事好嗎，即保住了你父親用命貪來的千里良田，又不違諾的解決了你這么個大麻煩，你還在這里指望著公主全力救父，說你天真好呢還是傻好呢？”

灰衣男子攔住了焦燥的范燕兒，示意她繼續(xù)聽下去。

“能救你自己的父親的，只有你自己，現(xiàn)在跟我去上京，還能見上你父親一面，至于那時你們愚蠢的父女倆想死還是想活，隨你們喜歡就好。”

看到范燕兒六神無主的樣子，年輕男子轉(zhuǎn)頭看向灰衣男子。

灰衣男子很是果斷，一把拉起范燕兒的手，說“燕兒，我們跟他走，到上京見到姑父后再作打算。”

三人轉(zhuǎn)過小徑，從公主府后門急急而去。

穿過陰暗冰冷的大牢過道，范燕兒與表哥被年輕男子直接帶到了范青的牢舍前，看到呵護(hù)自己如珍寶的父親面容枯槁，了無生機(jī)的躺在一堆干草上，范燕兒淚如雨下，低聲喃喃地喊了一聲“父親”。

范青抬起頭來看到愛女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眼睛瞬間明亮，踉蹌著爬了過來，從鐵柵欄里伸出干瘦的手，忙忙地替女兒拭淚。口中埋怨道“燕兒不在江陵公主府好好過日子，跑這里來做什么？”

范燕兒哭得更兇了，“父親，沒有什么好日子了，我那個丈夫大約會在父親走后便要休了我。”

范青雙目瞪圓“不可能，公主答應(yīng)我要讓你一輩子榮華富貴的。”

灰衣男子上前跪下，低聲道“姑父若去，表妹性命都難保，還談什么榮華富貴，姑父接觸那對母子還少嗎，她們哪是什么寬厚之人呢？”

范青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眼望天“天要亡我范青啊。”

“天可沒想著要亡你范青，是你自己非要亡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