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她走在前面，身后是迎親的達(dá)亨和送親的達(dá)配。

    按理該送到新郎家里，郎仔在外地，就只能在村里遛一圈。

    村上每家每戶都掛上了紅繩，過一路放一次鞭炮，鞭炮聲就沒停過，蘆笙坪的煙火也沒停過。大白天看不了，只聽得聲音，陣仗管夠。

    小村子平日里，哪家家里頭殺了只雞都能知曉，他這又是殺豬宰羊又是掛繩的，怕是十里八鄉(xiāng)都要來圍觀了。

    蘆笙坪下，已經(jīng)擺了好幾十桌，邊上就是大鍋灶臺，師傅正在煮著，村里老少都在，一片忙碌。小林拿了端盤上來，沈峯接過。

    端盤里放滿了花生瓜子、上頭鋪喜糖還有煙。

    尹桑挑眉，這個都知道？

    沈峯拉上她，到正在忙活的師傅、村婦面前，挨個請，“辛苦了........有勞了........謝謝.......”

    在村子里，一家的喜事，就是全村人的喜事，大伙會放下手頭所有的農(nóng)事，去幫忙，從食材采購到下廚，再到最后擺上桌，都親力親為，不似城市里，到飯店去。他們既是賓客，又是主家，不需計(jì)劃，分工明確。

    主人家就要戴上喜糖，挨個去感謝。

    尹桑見過沈峯太多樣子。穿著西裝帶點(diǎn)禁欲的模樣、人群簇?fù)頃r(shí)氣場全開的模樣、在床上放松下來慵懶的模樣、抄家訓(xùn)時(shí)不耐又痞子的模樣........

    無論是哪個沈峯，都是讓人有些犯怵的。

    眼前，他端著盤，因?yàn)樯砀卟罹啻螅鹬x時(shí)總是要彎腰，低聲說謝謝，聲線溫和。

    尹桑覺得，他那從帽子里蹦出來的頭發(fā)，大概都比平時(shí)要軟些。

    年輕些的，cao著蹩腳的普通話跟沈峯說話。

    “可真高啊。”

    “來我們這里，感覺好嗎？”

    “東西好吃嗎？”

    “酒好喝吧，在外面喝不到吧哈哈哈。”

    沈峯點(diǎn)頭如搗蒜，他只要是想給對方好印象，便會讓人如沐春風(fēng)。一圈下來，估計(jì)快把全村人都收買了。

    有不會說普通話的老人，也來拉尹桑袖子。

    “這個郎仔可以啊，這么高，這么俊！”

    “阿桑好福氣啊。”

    “好舍得咧，早上我家阿靈去守門，拿了一千塊紅包！”

    “喲，城市里來的郎仔大方咧！”

    尹桑笑呵呵地，不知道回什么好。

    可以說，從起床到現(xiàn)在的幾個小時(shí)里，她一直是有些懵的。

    阿嬤們也不是要她的回應(yīng)，只是聚在一起感嘆，又仰頭看著沈峯，直笑。沈峯也不知道她們說什么，也笑。

    尹桑轉(zhuǎn)頭看他，睨一眼，“跟傻子似的。”

    沈峯毫不在意，“傻人是不是都會有傻福？”

    “........”

    謝過一圈，本是要等賓客來，他們迎接的，但尹桑家里只有阿嬤，平日里也沒有交往別的村子的人，便免了這個環(huán)節(jié)。

    這之后，新娘子就能卸下沉重的盛裝，換上輕便的衣服入桌一起吃飯喝酒了。尹桑正要回家里去，沈峯拉住她，“再辛苦一下，客人要來。”

    “哪有什么客人？”

    “一會兒就到，累了？”他過來提著她的銀冠，“我給你減點(diǎn)兒重。”

    她拍他的手，“不至于。”

    “寫書也是容易脊椎有毛病，六本書寫下來你脊椎還不錯？”他仍舊提著她的銀冠，漫不經(jīng)心說。

    “勞逸結(jié)合，又不指著這個養(yǎng)活自己。”尹桑也隨口答。

    這時(shí)候阿嬤跑過來，急急忙忙的模樣，拉兩人，“阿桑你怎么還在這里阿，去接貴客！”

    “貴客？”

    “都到村口了呀，快點(diǎn)呀。”

    沈峯拉上她，“再辛苦一下。”他想，老爺子應(yīng)該很想看尹桑穿上苗族的嫁衣。

    村口停著一輛保姆車，車邊擺著大大小小的籮筐，幾個人正在往里頭倒糯米，再在糯米上圍圈擺上現(xiàn)金，紅彤彤的人民幣蔚為壯觀。

    這是山里人的禮，是貧是富都表現(xiàn)在禮金上。直接，心意也貴重。

    尹桑眼尖，首先看見了副官，她一愣，轉(zhuǎn)頭去看沈峯，他微笑點(diǎn)頭，“老爺子非要來，攔不住。”

    尹桑幾乎是小跑過去。

    老爺子從保姆車上下來，大概是長途顛簸，他顯得有些憔悴，眼神卻在看見尹桑的一刻，亮起來。

    他拄著拐杖，彎腰歪著腦袋看尹桑，她的流蘇帽沿，擋了眼睛。

    “誒喲，哪家的媳婦這么好看啊？”

    尹桑鼻頭的酸澀一下子就咽下去，破涕為笑，“爺爺你身體不好，還折騰，想看我，我回去就是了。”

    “那可不一樣，回去我能看見這么漂亮的新娘子？”又看到尹桑身后的沈峯，“還有這么帥氣的龜孫子？”

    “這大概是沈峯這小子，最帥的一天了。”他說。

    滿場笑聲，跟著一起來接的村民，圍在邊上談?wù)撝腥苏J(rèn)出了老爺子，是在新聞聯(lián)播上見過的，氣氛又鬧了一陣。

    老爺子見著了阿嬤，阿嬤普通話說不明白，見了老爺子也緊張，兩個老人面對面，也不知道說什么，就只是笑，一切都盡在不言中。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村里走。

    后頭的達(dá)亨幫忙把籮筐都挑到家里去。

    一排的籮筐，又掀起了一翻議論聲。這下子，尹桑嫁了個了不得的老公，這件事大概要傳個十里八鄉(xiāng)的了。

    尹桑碰了碰沈峯，“你直接給我賬戶打錢，我應(yīng)該會更高興。”

    沈峯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沒打？”

    “噢？多少？”

    沈峯咬她耳朵，“全部家當(dāng)，沈太太，以后可真的要手下留情了，如果你趕我，我可真的要露宿街頭的。”

    尹桑低頭走著，感受著沈峯手心的溫度，彎了彎唇角，“非jian即盜。”

    “是，首先，要盜太太的美色。”

    尹桑抬起頭，微笑說：“你不是挺了解苗家婚俗么？”

    “嗯？”隱約感覺不對勁。

    “新婚三晚不同宿！”尹桑說完，擠到前邊，老爺子和阿嬤中間去了。

    沈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