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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乃是萬民之主,當識大義,以天下為重。請陛下,下詔書!” 下、下、下你妹啊!葉黛暮冷笑,開口道。“天下為重,不過是一個罪己詔,要下便下。朕倒是想知道,你們要將何等罪責歸于朕。好一個萬民之主。朕在你們眼里,恐怕還不值得這個‘主’字吧。” 葉黛暮掃了一眼底下人的冷面,果然不把她放在眼里。說的也是不過是一介女流,愚蠢無知,既不識詩經禮儀,也沒有賢德圣明。傀儡就該有個傀儡的樣子。但是憑什么? 男人和女人的界限在哪里?憑力大無窮嗎,可是女人之中也有力能扛鼎的,男人之中也有嬌弱無力的。憑性情嗎,可是女人之中也有堅韌剛毅,男人之中也有柔軟可欺的。 “就是勸朕下罪己詔,也輪不到汝等不稱職之人。流民四起,地方官為何不在異變始生時便上報?戶部是干什么吃的!地方官失職,督察為何不糾正?吏部就是些水貨!四地sao動,難道沒有違背大律?刑部是睡著了嗎!田地荒蕪,難道沒有解決的辦法就任它去?工部只會蒸饅頭嘛!城鎮被亂,駐守的士兵去哪了?兵部你們是空殼啊!綱常散漫,光會規勸朕,除了朕,你們這些其他人都不算在天倫綱常里了嗎!” 葉黛暮毫不客氣地將六部統統罵了一遍。罵得痛快了,之后,才猛地發現自己好像做過頭了。內心哀嚎。我去,本來只是想警示一下的,突然一下子腦子里的那根線就斷掉了。完了完了,這下要怎么收場。葉黛暮板著臉,內心卻一陣哀嚎。 下面的人全都傻得愣住了。葉黛暮話說完了,心里爽快,可是日子要過不下去了。這個時候就是地震,塌了這含元殿的大梁,也比現在一刀一刀地被刮著好。要命了,明明都忍了這么多時間了,怎么今天就沒忍住啊。 正在葉黛暮絞盡腦汁想善后的辦法的時候,突然遠處傳來悠遠渾厚的鐘聲。葉黛暮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是戰事已起的警鈴。“快傳上來。何處起了戰事?” 通傳三遍,才有一個滿是塵土的男人被兩個侍衛架了進來。“稟陛下,汴州叛亂。以巾黃為號,已有一萬流民歸于叛軍。陛下,已失三縣。” 這通報的驛兵說完這三句話,便暈了過去。侍衛小心地將他帶了下去。這等疾行過后,能口齒伶俐地說完話,已是不易,還有多少人死在這一條短短的消息里。 已失三縣。 這四個字簡直像是石頭重重地打在了葉黛暮的心上。無所為生,是以流亡;無可茍活,是以劈天。情況得有多嚴重,才會讓他們活不下去,才會叛亂。王公貴族都以為賤民便是愚蠢。 但是葉黛暮知道,在生存面前,人人平等。若是有一線生機,誰也不會愿意去與天拼個死活。起碼,她如果活得下去,絕不想做什么蓋世英雄,盛世明主。那太累了。如果能輕松地活下去,誰不愿意呢。 不用聽,不用看,葉黛暮就能想象得出滿地荒蕪,血色染天的場景。戰爭比所有吃人的怪獸都更可怕。心猛地涼了下來,剛剛的熱血憤慨全被冷卻了。她想做一個曠世明君,然而卻立刻變成了一個暴君。 沒有什么比,還不容易有勇氣邁出一步,就摔了個狗吃屎更可怕的了。外面的世界明明已經處于毀滅之中了,她卻什么也做不了,和當年一模一樣。她愛的人,愛她的人一個一個地死去,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 氣血上涌,葉黛暮眼前一黑,幾乎站不住了。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牙齒,才沒讓自己跌坐下去。她又立刻反應過來,這是一個好機會。“叛亂已起。眾卿有何解決之道?” 她是多么虛偽,口口聲聲說著是為了天下人,其實不過是為了茍活罷了。葉黛暮感覺自己被撕裂成了兩半,一半是熱血憤慨,一半是凄涼冷意。她想要成為明君,為國為民,救濟天下蒼生。另一邊卻卑微而陰暗。 在這閃耀的光芒之中,她內心那一點陰影被反射得巨大。在為別人之前,她似乎更傾向于自己的軟弱和快樂。皇宮里的奢華似乎已經將她腐蝕了。她明明知道這虛假的幸福像紙一般薄,卻總是忍不住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下面的泥潭血淵。 人就是喜歡自己騙自己的種族。 ☆、第肆拾壹章 妃子笑 “好吃。”葉黛暮笑瞇瞇地將一顆荔枝塞進嘴里,汁水簡直像是爆炸一般在嘴巴里爆裂了。感覺虛脫了的心臟一下子又充滿了心臟。“再來一個。” “陛下,這是今天最后一個了。您已經一口氣吃掉了兩籃子荔枝,再如何好吃,也不是您這樣吃的。”盧淑慎絕情地將剩下的荔枝端走。葉黛暮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親愛的荔枝離她遠去。 還想吃。葉黛暮咬著小手帕,淚流滿面。“我心好累哦。淑慎,今天好像耗費了我太多心力,啊~” “真是拿陛下沒辦法。再一個,再三個好了。”盧淑慎最近連嘴硬都沒有了。葉黛暮開心地坐在那里等冰荔枝剝好。這大概就是在古代當有權有錢人的好處。葉黛暮都快要哼出歌來了。 不過,也沒錯。今天的早朝,她確實賣力,賣力到滿朝文武都是捂著胸口下的朝。而葉黛暮表示自己好久沒打嘴炮了,特別是自己占理的時候,打起來特別爽。 “陛下,陛下?”盧淑慎替她泡好一杯清新的茉莉花,卻見她傻乎乎地含著最后一顆荔枝,一動不動。 葉黛暮嚇了一跳,將那荔枝下意識地吞了下去。“怎么了?” “陛下,沒事吧。”盧淑慎緊張地問。要不是那荔枝都是去了核的,她此刻肯定要跳起來喊太醫了。葉黛暮搖了搖頭,很是可惜地嘆了一聲。那荔枝她都沒有好好品嘗味道,已經是今天的最后一顆了呢。 “無礙。”葉黛暮突然眼淚汪汪地抬起頭來,將盧淑慎的神經繃得更緊了。 盧淑慎說話的聲音都尖了起來。“陛下,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太醫,快叫太醫!” “不是,淑慎,真的不能再來一籃荔枝嗎?”葉黛暮眼巴巴地望著她說。 “不行。”盧淑慎還以為是發生什么事,哭笑不得地否決。 “再來五顆荔枝吧?”葉黛暮揪著她的袖子,扭扭捏捏地撒嬌。荔枝不夠吃,吃不夠啊。 “不行。”盧淑慎笑瞇瞇地回答,從她手里扯出自己的袖子,狠心地端著盤子走開了。 “再來一顆也好啊。”葉黛暮很是不死心地做了垂死掙扎。 “不行。” 不死心不行了。葉黛暮唉聲嘆氣地練字。今天在朝上她差點就被那群餓狼撲倒在議政殿。這么說可能不太準確,不過,她散朝往下瞟的時候,底下可不止一雙眼睛放的綠光。然后下了朝見了老師,又被老師揪著耳朵大罵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