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熟悉的小巷子，張義仁有種無比親切的感覺，他在求職公寓住的那一個月時間，幾乎每天都會從這個小巷子里經過，道路兩邊的包子鋪，小超市和理發店，他看起來都無比的親切。

    兩個人很快來到了那家蘭州牛rou拉面館，點菜的時候，兩個人犯了難，他們兩個剛在屋里吃的飽飽的，出來就是想喝酒的，可是總不能這樣一個菜都不點，兩個人干瞪眼拿著酒猛灌吧？

    “隨便點兩個爽口的涼菜，再來兩瓶二鍋頭。”

    來一口清脆爽口的涼拌黃瓜，再來一口辣得像火一般的二鍋頭，那種極度反差的感覺，讓人有一種爽到想要叫出來的沖動。

    兩個人沒有再提陳剛做鴨子遇到肥婆女客戶的事情，張義仁也沒有給他講優雅公司內部的事兒，而是聊起了在求職公寓的里發生的往事，聊起了一起追的趣事。

    “對了，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士兵突擊的結局是什么呢，你說你在大學里看過，最后結果是什么？”陳剛問道。他現在做了鴨子，哪里還會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的看電視？

    “結局就是許三多成了很牛逼的特種兵，對抗演習立了很大的功勞。”

    “靠，怎么故事從你嘴里講出來，就那么沒勁？！虧我平時沒事還惦記著這個電視！”

    “我這是大實話，這種故事還能有什么結尾？當然是主角很牛逼了。對了，這本書我也看過，跟電視上演的不太一樣，你要是有空，就去買本書看看。”

    “行，有空我去買一本。”陳剛笑著說道。

    “其實現在想一想，我覺得來東莞這些日子，也就在求職公寓住著找工作的時候最開心，去投投簡歷，沒事就在一起打牌看電視，雖然也為找工作的事兒發愁，不過那時候真是單純啊。”張義仁不由得感慨道。他現在在優雅公司上班，也說不出個好壞來，但是公司內部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讓他在找到工作之前，那些美麗的憧憬全都給毀掉了。

    “是啊，誰說不是呢，我前幾天做夢，還夢到了咱們在一起打牌，你知道跟咱們倆一起打牌的是誰嗎？”陳剛一臉神秘的問道。

    “是誰？”

    “打底褲。我夢見她坐在咱們倆對面，又穿著她那件打底褲，咱們倆偷看，她也沒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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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你這是春夢吧，你小子偷看，別扯上我。你這yin魔，我還以為你改邪歸正了，沒想到剛喝了點酒，又顯出原形了。”聽陳剛提起打底褲，張義仁的心里不由得閃過一絲淡淡的哀傷，如果不是自己丟了錢包，如果不是打底褲被強jian，也許現在她已經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吧？

    他的腦子里突然浮現出李商隱的那兩句傳唱千古的古詩：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氣氛突然間變得憂傷起來，張義仁和陳剛默默的喝著酒，想著各自的心事，兩瓶二鍋頭很快被他們喝了個一干二凈，兩盤涼菜也被吃了精光。兩個人的酒量都不差，兩瓶二鍋頭下肚，除了頭有點暈之外，腦子還是挺清醒的。

    陳剛還想招手問老板要酒，被張義仁攔住了：“別喝了，想不想回求職公寓看看去？”

    陳剛先是一愣，隨后驚喜道：“好啊，咱們一起回去看看。”

    人就是這么奇怪，哪怕只是一個臨時的落腳地，生活上一段時間之后，再次回去，也會讓你有一種回家的驚喜感。

    張義仁不知道陳剛心里怎么想的，他在心里懷有一種隱隱的期盼，他希望能在求職公寓再次看到打底褲，他知道兩個人不可能在一起，但是能夠聊上兩句，彌補一下這個遺憾也好。

    兩個人從拉面館出來，一起回到了求職公寓那里。求職公寓樓下的小客廳里，十幾個年輕的求職者正擠在一起，看綜藝電視節目。

    張義仁和陳剛看了看，里面大部分都是新面孔，只有幾個為數不多的面孔是他們之前見過的。這里簡直就是東莞的一個現實的縮影，每天都會有人懷著發財夢前來，每天都會有人離去；每天都會有人找新的工作，每天也會有人失業。

    幾個熟悉的面孔看到張義仁和陳剛，笑著抬頭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回來了？”

    沒有人叫得出彼此的名字，只是知道你曾經在這里住過而已。張義仁在人群里掃了一遍，沒有看到打底褲，心里有點隱隱的失落感。

    “老板呢？去哪里了？”陳剛開口問道。

    “老板這會兒去另外一個公寓收錢去了，等會兒就回來。”

    “另外一個公寓？老板現在生意做大了？那么牛逼？”張義仁和陳剛一起驚嘆道。

    作為最早一批在這個求職公寓住宿的求職者，他們兩個知道老板的情況。其實這個求職公寓的老板也是個大學生，他是東北人，最早跟兩個同學一起租了這個小樓，想要搞出租用。這棟小樓租下來的價格是每個月七千，他們又買了架子床，床鋪這些東西，七七八八的在里面投了有快幾千塊，原本想著能夠靠這個賺錢，結果兩個月下來，出租床鋪的錢，還不夠那七千塊房租。

    他的兩個同學是情侶，有點扛不住了，給家里打了電話，家里要他們回去，家里給幫著找工作，于是，兩個同學也走了，只剩下老板一個人在這邊扛著。那段時間，老板整個人的臉都是黑的，整天坐在樓下的客廳里，一天都不會笑一下，生意最差的時候，一棟樓總共住才住了六個人，六個人，也就是六十塊，一個月收房租頂多一千八，連租金的三分之一都不到。也就是那個時候，陳剛和張義仁在一起跟老板混熟了。

    后來生意慢慢的好轉，人開始慢慢住滿，不過接著張義仁就出事離開了。他其實不怪老板，人家也是做生意的，要是每個人都說沒錢，不交房租，不是把人家往死里坑？

    不過誰也沒想到，還不到一個月，老板竟然翻身農奴把歌唱，都開起了連鎖店。

    兩個人站在那里，跟著求職者看了一會兒綜藝節目之后，看到了哼著歌回來的老板。

    老板看到張義仁，顯得有些不大自然：“當時我也是沒辦法，你別介意。”

    “沒事兒，要不是你把我趕出去，我也不會遇到那么好的事情。”張義仁笑著說道。

    “什么好事兒？”老板看到張義仁并不在意，略帶討好的打聽到。

    “這小子跑去街上，被一個美女收留了，現在吃軟飯吃得可開心了。”陳剛在一旁搶著說道。

    “我靠，在哪條街遇到的，我今天晚上就去舉個牌子，看能不能碰到個美女收留我。”老板也跟著打趣道。

    “剛才聽他們說，你現在又搞了一間求職公寓？生意怎么樣？”

    “一般般吧，一天也就凈賺個兩三千塊。”年輕人剛成功都是這樣，別人問起來的時候，總是憋不住想要炫耀一下。

    “我靠！牛逼！”

    張義仁的心里突然有一種無比妒忌的感覺，人家一天都能賺兩三千塊，自己現在一個月工資才一千三，這是何等的差距。陳剛的心里也不必他好受到哪里去，因為人家只用收房租，一天都能賺兩三千，他倒是也能掙兩三千，代價卻是陪滿身贅rou的肥婆睡覺。

    三個人還沒聊上兩句，老板的電話響了起來，是那邊公寓又有人入住，打來的電話。

    “我去領人住宿，回來再聊。”老板打了個招呼，又出去了。

    經過這么一番折騰，張義仁和陳剛都沒了在求職公寓待下去的興致，這里的求職者，他們沒幾個認識的，認識的那幾個，也沒什么話題。而求職公寓的老板，人家已經成了成功者，回過頭看看他們兩個，一個還是一個月一千三的職場菜鳥，另外一個則跑去當了鴨子。

    從求職公寓出來，陳剛忍不住感慨道：“我靠！這家伙運氣太好了吧？一天凈賺兩三千，一個月就是好幾萬啊！”

    “別羨慕了，你別忘了當初生意不好的時候，他恨不得要去跳樓的樣子？人家命中注定要發這個財，咱們就別羨慕了，想想自己以后的路才是真的。”

    這就是東莞，到處充斥著一夜暴富的傳說，但是有些人熬下來了，而中途放棄者永遠不知道，自己曾經距離成功有多么的近。

    張義仁在過春節之前又去過求職公寓一次，聽對門公用電話亭的女老板說，求職公寓的老板已經把求職公寓開到了第四家，還請了掃地阿姨專門負責清潔衛生。他沒有見到老板，不過不用猜也知道，老板賺的錢肯定是越來越多了。之后，他就再也沒去過求職公寓。

    他有些時候忍不住在想，求職公寓老板的那兩個同學要是知道，在他們放棄這項事業，離開東莞后一個多月，求職公寓的生意會好到這種地步，心里不知會是何感想。

    在很多時候，我們都不知道，自己曾經離命運的拐角有多遠，而那些堅持下來的人，就是我們從別人那里看到的成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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