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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窗戶紙沙沙作響,耳畔漸漸傳來雪花簌簌下落之聲,而此刻癱軟在地上的隨月,卻如同坐在外面的雪地上,周身漸漸冰冷,寒涼,仿佛連體內尚還溫存的血液也漸漸凝結成冰,沒有了一絲溫度。 “即便是到了如今,你還信命么?” 上座的顧硯齡呢喃出聲,話語輕巧如燕翩躚,不帶起一點波瀾,只見她緩緩站起,不緊不慢地走到窗邊,輕輕打開窗,風夾著雪花吹落入屋,讓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都說,人在做,天在看,王氏做了這么多,似乎這天還未看到?!?/br> 窗下的顧硯齡微微抬頭,靜靜地凝望著這夜色,偏首間,姣好的側顏溫柔而恬靜,眸中微微泛著暖意,猶如親昵的低喃般,卻是難掩唇角的譏誚與冷淡。 一句話,仿佛一顆小小的石子,卻是激起了隨月心中那千層萬層的波浪。 眼前的長孫妃說的沒有錯。 壞事做盡的人,如今尚還在北宮里悠然度日,指望著日后母憑子貴,位極人上。 可真正仁善的孫琦,卻是一家皆死于這些人之手,前程盡毀。 為什么? 倏然間,一聲輕笑溢出,卻是冷冽而漠然,隨月蒼白的臉上,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寂靜中,她緩緩撐著身子站起來,整了整鬢邊,撣了撣裙邊的灰塵,下一刻,便緩緩走向窗下之人。 醅碧默然上前幾分,眸中多了幾分警惕與戒備。 一步,兩步…… 當隨月走到顧硯齡身前時,卻是一如從前般,內斂而穩重的斂衽下拜。 抬頭間,一雙眸子在這夜色中,熠熠生輝。 “若您就是這看得到的天,奴婢就是您手中最鋒利的刀——” 女子的話語冷冽而篤定,透著讓人無從質疑的自信。 話音落盡,醅碧默然,轉頭間,便見顧硯齡唇瓣浮起清淺的笑意,下一刻,悄然上前,湊到隨月的耳邊,以極低極輕的話語緩緩道:“那就將你最鋒利的一面亮出來,讓王氏用自己的血為孫琦一家祭奠罷?!?/br> 說到這兒,顧硯齡的眸中氤氳著清冷,轉身間便朝外走去,眼見著將要掀簾時,便見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微微頓步,側身間悠然出聲道:“倒是忘了告訴你——” 隨月聞聲幾乎當即轉過頭去,只見簾后的女子沉靜而淡然,說出的話卻是激起了她所有的恨意。 “當年替成貴妃向許郡遞信下這暗殺令的,是隨珠——” 隨月的瞳孔猛地緊縮,手中陣陣發麻,她們二人當年同吃同寢,一同侍奉王氏,她視她為姐妹,如今她還記得那時她真誠的祝福,還有那親手為她縫制的喜帕。 可如今,這一切竟是被那些陰謀變成了一個諷刺的笑話。 “在這宮中,女子的嫉妒之心從未缺失過?!?/br> 一句話,道盡了其中的始末。 也讓她明白,在這宮里,信任二字是最廉價也是最致命的無用之物。 第四百零九章 變質 “吱呀——”一聲,門緩緩被打開,廊外的風雪頓時裹挾而入,沉沉的夜色中,顧硯齡素手微微探出,攏了攏風帽,緩緩朝外走去,在曹姑姑諂媚與討好的笑臉中,顧硯齡擦身而過,就在軟靴將踩下臺階時,卻是扶著醅碧的手,微微側頜,神情淡然而平靜。 “今日曹姑姑可見過這浣衣局以外的人?” 曹姑姑聞言微微一愣,抬頭間,便看到女子的唇角凝起一抹弧度,當即明白過來什么一般,當即神色一凜,格外認真而恭敬道:“奴婢今日就在浣衣局,沒見過任何人?!?/br> 說到這兒,曹姑姑不由緊張的攥了攥手,寂靜間,便見眼前的女子輕輕地點頜,似是滿意般,緩緩拾階而下。 “曹姑姑可要牢牢記住你方才的話,若是日后不小心漏了半句嘴,你那好兒子當年從嚴厚昭手中買官之事,只怕也是包不住的。” 話語輕而緩,卻是猶如一個霹靂炸在耳邊,讓曹姑姑原本交疊在身前的雙手猛地一緊,幾乎是本能地抬頭,卻見眼前那清冷的背影早已走下臺階,緩緩朝遠處走去。 話猶在耳,曹姑姑只覺得嘴唇發麻,腦中嗡嗡直響,她很明白,如今無論誰,一旦與嚴氏有了半點瓜葛,那都是足以要命的事,且要的還不止一條命。 后脊升起的一陣涼意讓她不由身子微顫,此刻她只能佯裝鎮定的將雙手交握,緊緊捏住,卻也是牢牢記住了那句提醒,一刻也不敢忘記。 夜色漸深,整個宮城都已經陷入了寧靜,就連那簌簌而落的雪花也變得那般祥和。 從甬道的深處,緩緩傳來遙遠的梆子聲,三更天的浣衣局也總算結束了一日的勞碌與疲憊。 “吱呀——”一聲,門被緩緩推開,原本在梳發的隨珠聞聲看去,便見隨月難掩疲憊的走了進來,關門間,便眉頭微皺的扶住了腰,似乎是咬著牙忍著疼痛的撐著床沿坐了下去。 “這是怎么了,舊疾可是又犯了——” 聽到隨珠關切的聲音,隨月勉強舒展眉目點了點頭,下一刻,便見隨珠已然走了過來,輕輕替她捏著腰間道:“方才你又回去洗衣服了?” 眼見著隨月點頭,隨珠當即氣不過的出聲,卻也難掩心疼道:“那些衣服明明就是她們洗不完丟給你的,你何必替她們洗?更何況,不是連那曹姑姑也都發話,叫她們洗去?” 感受到腰間的舒適,隨月一如往常般,順從的趴在床上,眉目間越發安靜下來,聽得此話,隨即語中聽著似乎淡然,卻是難掩自嘲。 “她們再如何說,那些衣服終究在我的盆中,我不洗,她們便真的會替我洗了?不過,都是命罷了——” 隨珠聞聲臉色一沉,眸中浮過一絲狠戾與不甘道:“我偏偏不信這命。” 隨月聞聲無奈一笑,微晃的燭火在她的臉上落下一片陰影,而在這一片黯然中,她的嘴角卻是噙著一絲無法察覺的冰冷。 “曹姑姑,方才喚你去做什么?” 腰間的力道一如既往的舒服,身后的問話看似無意,可隨月卻是心中哂然。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身后的隨珠默然間,靜靜地盯著隨月的側臉,似乎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她便見隨月唇角一僵,臉色似乎更蒼白了幾分,而隨之,唇邊的嘲諷便更添了幾分,只見隨月顫抖的啟唇,緩緩出聲道:“陳德想要我與他做對食——” 衣料窸窣聲中,隨月撐著微微側身,笑的空洞而蒼涼。 “曹姑姑是來做這說客的?!?/br> 聽到此話,隨月手中一頓,再捏時,心中不由舒了一口氣,臉上卻是凝住了怒意道:“那老家伙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么東西?竟也敢宵想你——” “有什么宵想的,都是為奴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