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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嬤嬤從上至下略微瞥了那女子一眼,隨即出聲道:“跟我來。” 眼看著那嬤嬤懶怠多言,轉身便要走,誰知站至最前的一個宮女卻是不由開口道:“曹姑姑,杏花偷懶,還有四五盆的衣服還未洗呢。” 轉身間,便能看到那說話的女子容貌算是這其中出挑的,眉目之中閃爍著幸災樂禍之意,隨即便上前恭恭敬敬地討好道:“奴婢的已經完成了,姑姑若是有什么吩咐,不如讓奴婢替您做罷。” 周圍的人都寂靜下來,低下頭,悄悄抬眸看著廊下,只見昏黃的燈光下,那被喚為“曹姑姑”的嬤嬤眼尾含著冰冷的笑,隨意地看了眼那角落里堆積如山的衣服,心中早已明了。 “既然你這般勤快,那就順帶著將那四五盆順帶洗了好了。” 此話一出,那名宮女臉色一僵,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了過來。 平日里就屬她最討曹姑姑喜歡,今日這是怎么了? 此刻就連那名叫杏花的宮女和下面的一眾人也都難掩震動,愣愣看了過去。 “你們誰何時漿洗了多少衣服,我這心里如明鏡一般——” 只見那曹姑姑冷而警告地掃眼過去,不緊不慢道:“都給我記好了,來這兒的都是下賤的命,便別想著做主子,自個兒分內的活兒都給我干好了,若是再偷jian耍滑,養著自己的一雙手,讓旁人去幫你做,那我便廢了那一雙沒用的手,連這浣衣局也別想呆下去了。” 當話語落下,寒意卻不減,只見在場的許多人都膽寒的瑟縮了身子,下一刻,那曹姑姑便頭也不回地率先走了,那喚杏花的宮女才隨之跟了上去。 當隨著曹姑姑七轉八轉,總算來到了一處房前,相比于方才那處,此地也算是清幽安逸了。 “你們都下去罷。” 聽到這聲吩咐,提燈的宮女都應聲退了下去,只等到二人消失在夜色中,那曹姑姑才推開了那扇門,抬步間,微微側首道:“跟我進來。” 只聽得門“吱呀——”一聲被再次關上,凜冽的風雪便被丟在了外面,二人靜靜朝里走,直至到了里屋,便見那曹姑姑謹慎地撫了撫鬢邊,又悄悄撣了撣裙子,當即便換上了極為奉承的笑臉,微微躬下腰掀開了軟簾。 與方才高高在上的模樣,判若兩人。 “奴婢給長孫妃請安。” 一聽得曹姑姑滿懷討好的笑聲,跟隨而入的宮女明顯身形一頓,變得僵硬而異樣。 “杏花,還不來行禮?” 驟然聽得提醒,只見那宮女停頓了片刻,上前行禮時,已然恢復了平靜。 “隨月,別來無恙。” 女子平淡而略顯清冷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屋中多了幾分懾人的氣勢,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面前的人終于顫抖的動了動,卻是覺得恍如隔世。 抬起頭時,女子的容顏雖是晦暗,卻也難掩曾經姣好的模樣。 “奴婢——給長孫妃請安。” 一句簡單的話,卻幾乎是從隨月的齒間擠出來,生硬而滿含對未知的惶恐。 身著琵琶襟繡金銀襖裙的顧硯齡此刻高坐在上,身形端莊而不失氣度,含笑間唇角星點的意味,卻是讓人膽寒。 有誰能想到,曾經在長春宮那般風光的人,也會落到如斯地步。 如今想來,這長春二字也是諷刺。 念及此,顧硯齡唇邊浮起冰冷,保養得宜的右手垂下,正好覆在凸顯無疑的小腹上。 “起吧。” 第四百零六章 塵封的辛密 衣料摩挲聲在屋內響起,眼看著二人站起,顧硯齡似是累了般,隨性將左手撐在軟枕上,微微斜倚著身子,眼角微挑,掃了眼眼前那熟悉的身影。 “杏花?” 顧硯齡玩味般念出口,有些不喜般微微蹙眉,轉而看過去不緊不慢道:“何時改的名字。” 隨月立在那兒,默然不動,一旁的曹姑姑見了死死瞪了一眼,隨即滿是陪笑的抬頭小心道:“回長孫妃,隨月曾有幸送衣裙去余美人處,因著余美人喜歡杏花,不喜隨月這名字,便重賜了新名。” 對于余美人,顧硯齡似是并無記憶,一旁侍立的醅碧見此微微傾身,低聲提醒道:“余美人住在擷芳殿,與禧嬪衛氏一同進的宮。” 一聽到禧嬪衛氏,榻上的女子眉間淡然一松,明白了過來。 禧嬪衛氏,便是當年那個方入宮,便被淮王蕭康看中,以至于蕭康生出不軌之念,讓其犯了皇帝大忌的衛淑女。 衛氏自打進宮便圣寵不衰,可見這余美人在這宮中而言,只是蕓蕓眾人里的一個罷了。 人都說虎落平陽被犬欺,如今看來,也是應景。 從前長春宮于余美人這些嬪妃而言何等風光,一朝敗落下來,便是連成貴妃王氏身邊的婢女,也不過成了他人作踐的對象。 在這宮中向來這般,從前那余美人尚要看隨月這些大宮女的臉色,可如今于那余美人而言,羞辱隨月,便也如同羞辱當年的成貴妃了罷。 “你下去罷。” 那曹姑姑聽得上座傳來的聲音,不敢停頓,當即應聲躬腰下去,臨到隨月身邊時,仍不忘警醒地棱了一眼,這才消失在屋內。 寂靜中,顧硯齡默然打量著眼前的隨月,一身灰藍步裙子早已漿洗的發白褪了色,一雙搭在身前的手傷痕累累,更是生了無數紅暈的凍瘡,就連那一把好頭發也失了光澤,變得粗糙而繚亂。 “淑女王氏即便是進了北宮,每日也是衣食無憂,清閑度日,你們這些受連累的人,卻是活成了這般。” 顧硯齡的聲音似嘆惋似可惜,語中平白多了幾分憐憫與同情,隨月垂著的頭微微一動,原本交疊的雙手蜷了蜷,似是覺得恥辱般朝袖子里縮了縮,說出的話卻是生硬而倔強。 “這是奴婢們的命。” 一聲哧笑輕而平淡,顧硯齡悠然搖了搖頭,再定眼看向隨月時,卻是眸光熠熠,含著幾分無法參透的深意。 “這話若是旁人說,我只覺得沒骨氣,可若是你說,我卻覺得可笑。” 話語漸漸彌散在空中,但顧硯齡唇邊的那抹嘲諷卻是猶有未盡。 隨月聽得此話,只覺得分外刺耳,身體內有一股難以言狀的氣息沖撞而出,讓她竟是難以自制,只見她抬起頭來,面無表情的斂衽行禮,隨即木然出聲道:“奴婢尚有衣服未洗,先行告退。” 話音一落,眼前那瘦削的可怕的女子轉身便朝外走去,掀簾間,身后那平淡而輕緩的話語,卻是將她牢牢釘在原地,再也邁不動步子。 “若是當年的孫琦孫太醫聽到你方才那句話,也不知可會為自己那白白送去的性命而不值。” 那一刻,仿佛是歷久的積塵驟然從破敗的窗戶上抖落開來一般,驟然聽得這早已被她塵封在心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