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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蕭譯低頭正色道:“若是慈寧宮有所傳召,便讓懷珠與我送信。” 感受到懷中人點頭,蕭譯眉目間才稍稍放松下來,然而此時的顧硯齡眸中再也不復方才的溫柔,漸漸變得沉靜,眸底也漸漸氤氳著看不清摸不明的深意。 趁著此時,也該將幸氏那樣貪婪的人清理了,否則多留一日,都是個不小的禍患。 “前些日子我受命去河北奉縣監察河工,發現那里有些異常。” 聽到身后蕭譯陡然岔開的話題,顧硯齡聞言眼眸微微一動,幾乎不假思索地覺得,蕭譯后面要說的話,只怕并不簡單。 此刻的蕭譯溫和地用雙手環住她,眸中卻是漸漸幽深而沉,聲音更變得不同以往的嚴肅。 “那里有一個沿小河而起的村子,不知何時起,村中的幼孩與老人常有嘔吐,腹瀉的癥狀,因著貧窮偏僻,只有村里的老醫替他們診病,卻也診不出原因來,我便叫隨行的人替他們看了看,卻是發現,他們這樣的癥狀只因體內累積了過多土錠鐵的殘渣。” 話音一落,顧硯齡的身形不由一震,眸中頓時氤氳著異樣的光芒。 與百姓息息相關的莫過于一日三餐與用水,這體內所積累的殘渣從何而來,幾乎無需多想。 蕭譯看到少女眸中的篤定,不由出聲道:“你必也猜出了,我叫隨行的人在河中勘察,發現河底沉積了一層土錠鐵的殘渣,便讓人順著悄悄察至上游,發現那里是淮王妃弟弟名下的采石場,因著隔京城甚遠,又為偏僻,一直不為人知。” 顧硯齡眸中一定,幾乎一瞬間便明白了什么。 只是沒想到,竟會是淮王。 看來是這兩世她都錯了,竟會以為建恒帝這樣的虎父,真的會生出一個剛愎沖動的犬子。 也難怪,建恒帝前世竟會狠下心來親自批紅,斬殺了這個隨他早年戎馬征戰的二兒子。 那時她以為,僅僅是因為蕭康太過張揚狂妄,生出了奪嫡的心思罷了。 第二百零一章 一計 鐵煉兵器,若未猜錯,淮王蕭康這是在建恒帝的眼皮底下,私煉兵器,全然有謀逆之嫌。未想到,看似沖動不知轉圜的莽夫,卻也有這般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手段,皇家這灘水是越來越渾了,誰都想要來蹚一腳。 “此事可會被淮王察覺?” 顧硯齡轉而朝身后的人看去,蕭譯聞言安心般的將她的手裹在手心,語氣平靜道:“下去監察其間,皆是有當地的縣令和隨行的官員陪同,這些事我并未親自插手,那采石場我只趁夜去過一次,其余的事皆是讓沐幀帶人喬裝后私下打聽勘察的,沐幀行事謹慎穩妥,知道此事關系重大,自會有分寸的。” “沐幀?” 聽到少女好奇的聲音,蕭譯唇角微微揚起:“是懷珠的長兄,有一身好功夫,若論偵查的能力,堪比錦衣衛的那群人了。” 顧硯齡聞言點了點頭,懷珠本就是個謹慎聰明的人,想必她的哥哥也不會差,再者蕭譯都這般放心,她又哪里會不安心。 “今日你可帶他了?你將他夸的這般好,連我都有些好奇了。” 顧硯齡微微側眸,卻見蕭譯搖了搖頭道:“奉縣那件事尚有些奇怪之處,他未與我一并回京,如今尚還留在那兒,待他回來之時,想必事情也就有個眉目了。” 聽到蕭譯此話的同時,顧硯齡眸中微微一劃,低而出聲道:“還有什么奇怪之處?” 微微沉默下,蕭譯的眸中幾不可察的劃過一絲嚴肅。 “那采石場幾乎雇的都是壯年男子,白日里皆在那開山挖掘,到了夜里除了值守的那些看工,便沒有人了,我曾讓人在通往附近村落的路上等候,卻并未發現有一個人經過,而采石場內所置的臨時棲身之處我算了算,并不夠那么多雇來的人住,那么多的人,一到夜里好像憑空蒸發了。” 說到最后,蕭譯的語氣深沉而耐人尋味,屋內再一次陷入寧靜,蕭譯沒有再往下說,此刻的顧硯齡心下也漸漸了然,一雙漂亮的眸子平靜而從容的對上蕭譯,語氣輕而極緩。 “所以你們要查出,那么多壯年的做工者都去了哪里。” 蕭譯默然點頭,顧硯齡的指尖輕輕的摩挲著絲帕上的繡花,好像,一個前世她不曾知道的內幕輕輕被蕭譯掀開了一個小縫兒,哪怕只這一個小縫兒,也足以讓他們從中窺探出幕后那個深而黑暗的漩渦,一旦揭開,只怕又會掀起一場不小的風雨,引得人人自危。 王子也好,庶民也罷,在謀逆這兩個字面前,從來都是一視同仁,人人都避之不及。 建恒帝生性多疑,平生最恨,最怕的莫過于謀權篡位。 似乎,一場暴風雨已經漸漸裹挾而來了。 “若真如我們所想的那般,或許——” 少女眸中浮過一絲看不清道不明的狡黠之意,隨即緩緩站起身來,微微沉吟下,探手從筆架上取過狼毫,輕輕蘸了蘸墨,向下傾了傾身子,眸中一深,幾乎是行云流水間,案上的宣紙上便磅礴而大氣的寫著一個“郭”字。 早已站起身來的蕭譯低眸看下去,眼角漸漸浮起細微的笑意,從紙上那個腕力頗深的字中,便能讓人感受到少女凜冽的果決,好像無數讓人不寒而栗的刀劍透過薄薄的一層紙,直直襲來,拂發而過,快而淋漓的幾乎能斷下幾根青絲。 少女悠然的把玩著手中的狼毫,轉頭再看向身旁的蕭譯時,眸中已是柔和如初,與這紙上的氣質,判若兩人。 蕭譯陡然輕笑,顧硯齡頓覺莫名,不由脫口道:“你笑什么?” 話音剛落,便覺得手中陡然一空,低頭間,狼毫已被抽出,蕭譯幾乎不假思索的執筆在“郭”后又添了慎儀二字。 輕微的碰撞聲中,蕭譯從容而平靜的將狼毫擱于筆架上,顧硯齡將白紙拾起,腦海中微微沉吟,便想出什么來。 郭慎儀,同是當今慈寧宮郭太后一母同胞的弟弟,事實上,一棵再好的棗樹,也能生出裂棗來,郭慎宗雖好斂財,卻能手握雄兵打下勝仗,在軍中立下不小的威望。而郭慎儀同樣喜財,卻是游手好閑,無所事事,平日里沒少找郭太后伸手。 因著郭太后一向寵著這幼弟,雖是語中責備,卻也出手大方,慈寧宮里但凡是再好的東西,只要被這幼弟相中了,便毫不猶豫地賞賜下去。就連府中一個頗受郭慎儀喜歡的寵姬,都是其在慈寧宮請安時對上了郭太后身邊的一個侍女,死皮賴臉央求著納為了姬妾。 郭慎儀,的確是一個很好的著手之處。 “看來,你我本就想到一處去了。” 蕭譯聞言笑著道:“妻唱,為夫不敢不隨。” 顧硯齡聞言不由失笑,蕭譯眸中也浮過一絲溫柔,隨即漸漸正了正色道:“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