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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輸心靈雞湯一樣對自己洗腦,暗示自己從一開始拿著樹枝去搗鼓冰層的就只有他,沒有什么杜佰恭。有好幾次,他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忘記杜佰恭,可只要他陷入深度睡眠,就會做一個意義不明的夢,夢里他始終在追逐一個人,跑得精疲力盡,依然落后了很大一段距離。驚醒以后,他會下意識地摸下床,偷偷到小木屋去,一推開門,回憶就撲面而來,帶著陳年的腐朽味兒,強行喚醒了他所有有關杜佰恭的記憶。久而久之,侯宵不但沒有把這個人從腦海中摘出來,反而讓他越陷越深,幾乎要落地生根。“我真想掰開自己的心看看。”侯宵無數次地想,“拼了命也要把這三個字給剜出來。”可是太疼了,侯宵是個怕疼的人,盡管經高考一事他成長了不少,但打心眼里不喜歡疼痛,他下不了手,也就只能放任自流。“不是。”杜佰恭垂下眼睫,打斷了他的思緒,“我離開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放置過久沒有處理的傷口終于被戳破了膿包。侯宵閉了閉眼,問道:“那是因為什么?”杜佰恭張了張嘴,神色變得落寞起來,過了許久,他才輕聲嘆道:“是因為我mama去世了。”和侯宵一樣,杜佰恭從小也是被養在溫室里的。杜mama在生他時落下了病根,身體狀況從此急轉直下,杜佰恭也好不到哪兒去,在他還不記事的時候,人就已經進了幾次重癥監護室,好幾次差點人就沒了。到后來抵抗力漸漸地上去,又到了愛瘋愛鬧的青春期,杜成禮心知不行,于是和杜父打了個商量,兩人連哄帶騙地把人送去了海港老頭兒家,美名其曰修身養性,實則軟禁。夏天結束時,杜mama在連軸轉了將近三十個小時后,終于因為勞累過度而倒下,住了院,杜成禮沒瞞住,杜佰恭便趁著老頭兒不在家,跑出去看了一回,被七大姑八大姨給勸走了。不勸還好,這一勸就讓那一面成了最后一次見面,連老頭兒也沒法再繼續瞞下去,杜父開車把兩個人都給接了回去,因為太過匆忙,以至于很多后續處理都沒有妥善完成。杜成禮只好再跑一趟,親自到海港待了幾天,等爛攤子收拾干凈了才離開。“我本來沒有打算不通知你們的。”杜佰恭偷偷地拿余光去瞟侯宵,“只是那段時間太忙了,腳不沾地,完全抽不出時間。等有時間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們說。”侯宵張了張嘴,顯然沒想到會是這么個緣由。他懊惱起來,情急之下,往前一步抱住了杜佰恭,聲音壓得極低:“對不起。”當侯宵突然抱緊自己時,杜佰恭正在糾結怎么和他解釋清楚自己為什么不敢和他聯系,這么一個突如其來的動作打亂了他的陣腳,他于是順從地抬起手臂,也跟著緊緊環住了侯宵的脖頸,像是抓住了一樣什么珍貴無比的東西,久久不放手。說實話,在花林那一遭,沒有私心是說謊,他是故意想去握侯宵的手的,也是在賭他不會拒絕自己,最后雖然押對了,也讓自己心跳如鼓,震顫不已,他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因為心跳過速而牽起一堆待處理的后遺癥。幸好沒有。將頭埋在侯宵的肩窩里時,他幾乎是感到慶幸的。聽到侯宵說“相思真是殺人的利器”時,他就反應極快地猜出來了面前的人是個什么心思。這實在是個不怎么明智的蹩腳的試探,很容易就會摔得粉身碎骨,而他發現自己并沒有辦法笑著接上一句“我也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說不出來。他知道自己隨時都可能步母親的后塵,所以這一年來生活得小心翼翼,不再像從前那樣和杜成禮對著干,偷偷地抽煙,偷偷地去爬山、去夜市,而是搖身一變成了養身達人,說起那些稀奇古怪的藥比杜成禮還要熟悉,既定的檢查從不落下,生怕自己一命嗚呼成了短命鬼,這樣的話,那些他沒來得及做的事就真的成了永久的遺憾。在和侯宵重逢后,他一點點地完成沒來得及做的事,把心里排列的清單打上了一個又一個的勾。像什么給侯宵拍幾張照片啊,和他像以前一樣玩鬧啊,跟他一起出去攝影啊,甚至是“牽到手”和“抱到人”這種讓人看了面紅耳赤的東西他也仔仔細細地打算好了,結果侯宵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給他跳到了最后一項。他沒有想出應對方法,就只能轉移話題。實在是難看極了。也許是兩個人齊齊跑路這種行為引起了公憤,社長很快把電話打到了侯宵手機上,侯宵連忙放開手退后了兩步,一邊掏手機一邊往旁邊走,盡量讓自己的認錯態度顯得誠懇可信。不過杜佰恭的理由也實在不過腦子,什么叫兩個人都感冒了,剛剛還好好的,突然之間生病,也難怪社長打電話來問罪。杜佰恭兩手揣在口袋里,望著侯宵一會兒有些促狹地解釋著什么,一會兒跟著電話那頭的人一起笑,唇角不自覺地帶上了笑意。實際上,一開始他并不認為自己對侯宵的那種特優特待是出于喜歡,只是簡單地把這當成是對一個朝夕相處的家伙產生的護犢子心理。侯宵帶他體驗了很多以前從沒接觸過的東西,他也給侯宵帶去了新奇的感受,這于他們而言都是第一次,生澀而不知所措,于是漸漸地喪失勇氣,放光了氣球里的氣。直到中途從海港離開了一次,他才發現真正牽動著他的心的并不是海港的那些玩意兒,而是侯宵這個人。他身上有一種勝過天下三分明月夜的氣質,于是他時時刻刻都告誡自己,要活得更透亮一些,以前那種得過且過、多一秒都是上天賞賜的心思絕對不能再有,他既然遇見了侯宵,在他的生命里刻下了驚濤,就要對得起他。現在顯然不是時候。杜佰恭嘆息般地呼出一口氣,翻出手機聯系人里杜成禮的名字,指尖抵在發短信的按鈕上持久不下。杜成禮其實一直不贊同杜父這個暑假拉著他跑的行為,覺得這不是鍛煉身體、加強抗壓能力,而是縮短杜佰恭與死神的距離,所以一直在聯系一些醫生,試圖勸說杜佰恭暫時擱置學業,先把身體養好。杜佰恭心知這不是一件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他也許要花很久才能做成這件事,并且不留下后遺癥。要連續幾年都擱置學業成為一個宛如脆弱的玻璃瓶子一樣的人被照看著,杜佰恭打心眼里是拒絕的,因此直到現在也沒有采納杜成禮的意見。“社長說讓我們安心靜養,以后要旅拍再聯系我們。”侯宵打完電話回來,松了口氣,“我從來不騙她的……啊,真是愧疚。”“那多好,趁著還沒開學,我可以帶你先熟悉一下這所城市的環境。”杜佰恭把手機收了起來,沖著侯宵彎起眼角。“別想了。”侯宵白了他一眼,“以前總是拉著你翻出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