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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兩大口,方才意識到這尷尬處境是如何也躲不過去。呼哧呼哧歪靠著塌靠喘氣,心想著這般狼狽模樣丟臉至極,如此一翻好生折騰,竟生出些破罐子破摔的大義凌然。“喝個湯這么急,又沒人跟你搶。”環景帝只當這人是急了,數落了兩句便繼續喂湯。顧濟鬧騰夠了倒也平靜下來,一口一口被喂著藥湯也不再顯得扭捏,不一會兒一碗羹湯便下了肚,軟綿綿的道一聲:“謝陛下。”誰想這句不知觸了朱牧堯什么心思,他隨手放置了空瓷碗,怒道:“好了?好了便自己喝罷!”再遞過來的這碗是藥粥,里頭放了開胃的山楂果rou,白里透著紅,煞是好看。顧濟伸手接過了粥碗,觸手溫潤的粥碗應是煲了許久,米粒已經化的幾乎沒有形狀,透著一股淡淡的稻米和山楂香氣。若是忽略那勺子“叮叮叮”的搖晃聲,顧濟拿碗盞的手是極穩當的。只是到底昏睡了不知多久,又胡亂燒的人虛了底子,拿著碗將它顛成了牛車上的銅鈴.叮叮叮……叮叮叮……環景帝終究還是心軟了,奪過碗道:“還是我來吧。”顧濟無所謂,嗆也嗆過了,臉皮子和了羹湯吃的一臉滿足,這時候不忘繼續追加一句感謝浩浩皇恩:“謝陛下,其實……”其實這些伺候微臣的事情可以讓下人來。顧濟還沒說完,朱牧堯一勺子堵了他的嘴,仿佛知道他吐不出象牙,煙火繚繞地朝著他嘴里塞去一勺溫軟藥粥。“……”若不是這一病,顧濟幾乎要以為小時候的三皇子已經作古,金龍椅上的那位是個套了殼子的無情帝王,于他顧濟只是一個舊識。像其他三朝兩朝的老臣一樣,顧念體恤、皇恩浩蕩。他做一天丞相敲一天種,朱牧堯便做一日帝王敲一天鐘。兩人之間有一道寬若棲玄胡的鴻溝,劃割了登基前后登基后兩個截然不同的時代。顧濟深以為這樣便好,碎佩之舉教會了他收斂。帝王終究是要帝王的樣子,為臣自然也得有為臣的圭臬。老太傅撒手人寰那么多年,他自忖站在圣人的高度審視也不會慚愧,他沒有丟下顧氏一分臉面,環景帝也不曾懈怠一分江山社稷。顧濟一邊慶幸著這九年一晃如斯竟是被他這樣熬了過來。一邊卻也心生怨憤,心頭那口血如何也冷不下去。九年了,一心一念的從來只有這一個人。念他念的狠了,也只能在金鑾殿上瞧一眼。那時候,內務府上奏廣開后宮納彩女,他在御筆朱批的“否”字上疊加了一個“準”。大皇子滿了月,他在禮單上寫了一個端端正正的“賀”。被賜婚郡主之時,臨鏡齋的房門上他親手貼了一張紅綢的“囍”。浮于表面的傷痕被掩飾的無懈可擊,丞相大人有的是資本站在朝堂上挺直腰桿。可是,僅僅是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病。令他恍然間回到了舊日時光里,溺斃在這若有似無的曖昧之中,徐徐墮落、不能自拔。顧濟咬牙沉下心思,那一點最后的清冷終究戰勝了洪水泛濫的貪戀,張嘴透出的拒絕不言自明,卻是作為臣子原該有的分寸:“陛下,夜深了,讓下人守著罷。”這一道逐客令下的溫婉可心,環景帝聞言放下空碗,又拿了塊帕子,毫不避諱的擦去他嘴角的米粒,才道:“朕這是給你端茶倒水的盡白忙活,你不知道多謝兩聲,這還趕我走呢?”顧濟心忖誰剛才道了謝還生氣?最終只是顧左右而言它:“皇上日理萬機,臣心有愧意。”環景帝又笑了,這一笑猶如撥云見日的輝光,顧濟一顆心通通亂跳,竟睜著秋瞳直視朱牧堯,長睫頭一回不蓋目光,撲閃出一絲晶晶亮的水色,半晌也未動。帝王倒也不怪罪,一臉春風和煦接道:“睡會吧,什么都別想。”將顧濟身后的墊子拿了去,又將人扶著躺下了,掖好被角,這一系列動作透著無邊溫存,顧濟幾乎不可自拔的沉溺其中,甚至不忍再開口道一聲謝。怕破壞了如此恰當好處的氣氛。皇帝將他伺候好了,方才取了案幾上的佛珠串子,漫不經心的撥著,道:“好好睡,我守著呢,若夜里不起燒,這就算好全了。”顧濟到底病重,這句話音未落,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第7章第七章顧丞相這一暈,暈的別出心裁,重病之人抬出皇宮不像樣子,只好在宮里頭休養時日,這一留就留了月余,只因病程反反復復,入了冬也不見好。太醫院的大夫們腦袋湊成一堆做了個冗長拖沓的會診,得出來的結論卻極為簡單明了,概括起來十二個字:中焦濕熱,邪風外惡,虛不受補。大致意思是太虛了補不進去,那怎么治呢?也簡單,減少藥量慢慢養著。如此這般又折騰了十來天,才把丞相大人的寒癥給壓下去。朝堂上顧濟那風骨卓越的一倒,大抵是給了環景帝不甚美好的心理暗示,因此自丞相大人醒了以后,皇帝每日里都會去韶武殿里頭瞧一眼,跟點卯似得。非得顧濟喝了藥躺下,才悻悻然的起駕而去。那可真真是皇恩浩蕩了,哪個臣子夜宿宮闈還這么冠冕堂皇呢?所以禮部那些個嘴巴長在腦袋頂的,便有了閑工夫參折子。朱牧堯掀了掀那幾本酸酸唧唧的“禮義廉恥”,不甚在意的拿起佛珠串,問身旁的福公公:“聽說今日宜妃去探了韶武殿?”福公公不似祁公公那般嬉皮笑臉,歲數大了一輪越發沉穩,人也顯得老態些,聞言躬身回道:“回皇上,今日巳時一刻,宜妃娘娘同淑妃娘娘一道兒去的,就在韶武殿正廳稍稍沾了一會兒便走了。似是送了些丹參做禮,并沒有逗留。”宜妃為避嫌,這樣做倒也合規矩,朱牧堯撥著佛珠子漫不經心的繼續問:“今日太醫怎么說?”“太醫院院判劉大夫今日給丞相大人替了一味黃芩,道是丞相肺熱之癥尚且未愈,不可用這般猛藥。”“哦?”指蓋撥到了白玉母珠,朱牧堯手勢熟練的反轉了一圈,隨口點評道:“這位院判倒是大膽。”福公公看著時辰,問道:“皇上今日去韶武殿么?奴才好準備著。”“不去了,”朱牧堯看了一眼堆積如山的奏折,調侃道:“孫海豐煞費心思參這么多道折子,不夠他買墨錢。”福公公躬身稱諾,這邊話音才落,那邊就見祁公公點著小碎步往御書房里頭急行,一副火燎了屁股的猴急樣。環景帝執了筆慢吞吞浸蘸徽墨,毫尖一點盈盈墨色濕氣,透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淡香。正待下筆,瞥到祁公公急匆匆的身形,便眼也不抬的呵斥道:“什么事急的一腦門汗,先擦擦。”祁公公入了殿門,“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