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聞訊趕來的官兵認(rèn)出周令祎的身份，跪到他身邊，等候他的處理。

    周令祎望了一眼房內(nèi)獨自唱著故鄉(xiāng)童謠的女子，轉(zhuǎn)身，淡淡道：“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把她帶走，就按本朝律法，判刑吧。”

    “是！”官兵大聲應(yīng)道。

    ……

    ……

    千秋共此月。

    京都南邊的江雪樓出了殺人命案，北邊的護城墻上，五彩焰火璀璨絢爛，底下一眾百姓歡呼雀躍，正是普天同慶時。

    駱夜站在城樓頂，白綾縛眼，手扶橫欄，抬頭仰望蒼穹。火把跳躍，和風(fēng)吹過，他聽著不絕于耳的煙花爆竹，嘴角揚起一絲淺笑。

    月牙站在他身邊，陪他賞這一刻的太平盛世。

    突然，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城下百姓傳來一陣驚呼。

    “怎么了？”駱夜側(cè)首。

    “估計是陛下的儀仗隊出城了，百姓們在稀奇吧。”月牙觀察了一會兒，又疑惑搖頭，“不對，他們談?wù)摰暮孟癫皇悄详亻T，而是……”

    月牙抬頭，當(dāng)看到滿天繁星時，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原來，今夜是降魔之夜。

    自陛下領(lǐng)兵攻入皇城的那一晚，天空就再也沒出現(xiàn)過此等奇觀。時值六年，降魔再現(xiàn)，也難怪底下那些百姓要驚呼了。

    這應(yīng)該是吉兆吧，為這些年的國泰民安，也為陛下今日的生辰賀禮。

    “今晚是降魔之夜呢，天上出來了好多平時見不到的東西。”月牙伸手，理了理他的領(lǐng)口，輕聲建議，“小夜哥，咱們站了有一會兒了，城上風(fēng)大，要不回去吧？”

    他搖了搖頭，反問道，“天上有哪些星星？”

    月牙一愣，她近年雖然看了好多書，但多數(shù)是醫(yī)書，突然問她這些天文知識……

    她猶豫道，“好像……好像有……”

    “北落師門。”

    突然一道女音插入，也打斷了月牙的話。她回頭，但見爛漫煙花下，紀(jì)若男一襲長裙施施然走來。

    月牙突然有些局促，本能就往后退了退。

    紀(jì)若男目不斜視地越過她，來到駱夜面前，笑了笑，將手中披風(fēng)披到他身上，“夫君，我的舅舅是鎮(zhèn)遠(yuǎn)將軍，平時行軍打仗就愛研究這些，我跟著他，也學(xué)了一點皮毛，你想知道，我來告訴你，好么？”

    駱夜淡笑，“好。”

    紀(jì)若男似笑非笑地望一眼月牙，“月meimei先回去吧，回去繼續(xù)搗鼓你的湯湯水水，這星象學(xué)你不懂，還是交給我吧。嫁給夫君的第一晚我就告訴他了，從此以后，我就是他的眼，他想看什么，我都可以描述給他聽。”

    月牙的臉?biāo)⒁幌录t了。她偷偷看一眼站在旁邊的駱夜，見他神態(tài)未變，并沒有開口挽留的意思，不由咬了咬唇，默默退到一側(cè)。

    見此，紀(jì)若男嘴角的弧度更大。她勝利般握上駱夜的手，開始描述，“夫君，你看，正對你頭頂?shù)模褪谴竺ΧΦ谋倍妨耍鼈兎謩e是天樞，天璇，天璣，天權(quán)，玉衡，開陽，以及搖光……”

    月牙又站了一會兒。見紀(jì)若男口若懸河地給駱夜講解各類星宿，根本不給自己上前服侍的機會，不由難堪地轉(zhuǎn)身，走下城墻。

    城下的貼身丫鬟早將剛剛那幕收入眼底，見她垂頭喪氣地下來，氣呼呼地迎了上來，“月夫人，別氣！那位也就這點本事了，可論溫柔小意，她能比得過你？幾個破星星而已，咱們不懂，讓她一下何妨！回去以后，咱們熬一碗蓮子羹，再放點百合，相爺他呀，肯定喜歡！”

    月牙苦笑著搖了搖頭，回眸，看著城墻上那一對亮眼的男女。

    女人說的滔滔不絕，深情的視線一眨不眨盯著男人。男人神態(tài)溫和，嘴唇偶爾翕動，似在詢問相關(guān)問題。

    “月夫人？夫人？”丫鬟喚她。

    “啊。”月牙回神，“……那，咱們走吧。”

    丫鬟點頭，“走！回去！回去以后，咱們除了做一碗蓮子羹，最好再做一碗五味羹，放點枸杞，還有治眼疾的中藥……”

    主仆兩人越走越遠(yuǎn)，身后，一朵金色的煙花綻放星空，點活了十里長街，也照亮了城墻那一對說話的男女。

    “夫君，你左手邊，現(xiàn)在星空最亮的那一顆，正是軒轅十四，因為它總在春季出現(xiàn)，所以我舅舅說，它也是春星之王。”

    ——是獅子座。

    他淺笑。

    “還有那邊的六顆星星，它們連在一起形彎曲如鉤，正是勾陳之象。它性好殺，實名麒麟，屬于紫微垣。”

    ——是小熊座和仙王座。

    他繼續(xù)淺笑。

    “那個應(yīng)該就是舅舅說的商星了，它是二十八星宿之一。說到商星，自然就要提參星。舅舅說，這兩顆星從沒一起出現(xiàn)過，若參星升，則商星沉，若商星升，參星就會沉，此出彼沒，永不相見。古語說的參商永離，就是這個意思了……”

    參商永離，永不相見。

    他笑意未減，優(yōu)雅地糾正紀(jì)若男，“若男，雖說參商永離，但你可知，除了叫商星，這顆星星，還有幾個別稱？”

    “讓我想想……”紀(jì)若男挖空心思回憶，突然，眼睛一亮，得意洋洋道，“是叫太白金星吧？”

    “算一個。還有呢？”他追問。

    “還有，還有……那個……”

    他等了一會兒，沒等到紀(jì)若男的答案。

    “啟明。”他開口，聽著耳邊噼噼啪啪的煙火爆竹聲，柔聲解釋，“有個人告訴我，它還有一個名字，叫啟明星，乃是引導(dǎo)明路、重獲新生的意思。”

    “引導(dǎo)明路？重獲新生？倒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誰說的？”

    “說這話的人，現(xiàn)在，想必跟心上人也在看啟明星吧……”

    紀(jì)若男一怔，回頭，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月光迷離，火樹銀花。

    風(fēng)吹起男子寬大的衣裾，白綾飄飄，青絲如瀑，他就這么倚在墻頭，側(cè)耳傾聽，沉靜美好的樣子，仿佛入了畫。

    車遙遙，馬憧憧。

    君游東山東復(fù)東，安得奮飛逐西風(fēng)。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