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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哧撞上前窗,又驚慌地飛出去,謝無爭盯著這只倉惶逃離的小生物,淡淡開了口:“煙景好像一直在漂泊,從不知道在哪兒的親生父母,到程家,再到我家,到林城,現在又要去別的地方……我不想他這樣。”謝無爭動了動,卻是掏出鑰匙扣,樂易的照片貼著孤零零的鑰匙,像船兒載著小小的人。“你能勸他留在這里,不要走嗎?”鑰匙搖搖晃晃,樂易一把抓過,他現在只想緊緊抱住程煙景,咬著牙說:“不能?!?/br>“我要把他帶回去?!?/br>——————————————————程煙景和謝無爭的名字取自唐代崔涂: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第40章沉香堂。和林城的小診所不同,這是一家規模很大的中醫館,墻上掛著龍飛鳳舞的書法,廳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樂易沒空欣賞醫館的韻味,在人群中搜尋熟悉的身影,面色枯槁的病人和白大褂們像螞蟻似的來回奔波,可哪一個都不是程煙景。謝無爭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朝前臺走去:“煙景呢?”“謝律師,您來啦!”前臺小姑娘揚起一個絢爛的笑:“程大夫在后院呢?!?/br>謝無爭溫柔地說了謝,便朝一扇偏門走去,樂易連忙跟上。繞過一道影壁,竟是一處別院,墻面被濃密的藤葉覆蓋,綠油油的,謝無爭停下腳步,攔住樂易往里瞧了瞧,壓低聲音:“我就不進去了?!?/br>樂易正疑惑,卻見謝無爭轉身往回,他也沒心思去琢磨謝無爭,深吸一口氣,朝院里走去。庭院幽靜,遠遠地,有個小人兒蹲在一片翠竹下,竹下有一灣淺淺的人造池塘,那人蹲在池邊,一動不動,像一個白色的小山包。熟悉的背,彎曲的時候繃成一道弓,他的手無數次沿著它一直滑到尾椎,在緊實的、溫熱的臀rou上流連;腰身還是那么細,他單手就能環住,樂易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終于見到了。真的見到了,后怕卻上來了。他一直堅定地愛著,就算謝無爭不來,他也會想辦法尋找,讓耿青城幫忙,或者登報、發微博、電臺尋人,反正一定會去找??扇撕CC#f一他用盡力氣也找不著呢?程煙景那樣靜悄悄地走了,萬一從此天南地北,再也見不到了呢?程煙景從不歇斯底里,可誰也不知道,他平靜外表下的溝壑究竟有多深,更不知道他何時會縱身跳下。多讓人害怕。他腳步虛晃,每一步都像踩在云上,重了就會粉身碎骨似的,輕輕地,輕輕地,站到那人身邊,帶著一肚子心酸和埋怨——“你又不看我?!?/br>時間仿佛悄悄停了,那人手指定格在水面上,漣漪順著指尖散開,紅彤彤的錦鯉受到驚嚇,四處游躥。“我知道是你?!惫鸬谋趁黠@縮了一下,像豎起全身毛的貓,肩膀微微顫抖:“我聽到了?!?/br>我聽到了,你站在門口,我就聽到了,這世上獨一無二的腳步聲,天地間的琴聲。程煙景手指拭在水面上,卻像是伸進熔巖里,手指在熔化,滴滴答答,心臟不受控制地跌宕,轟轟隆隆,如巖漿翻滾。他雙腿無力了,有些顫,什么也看不見了,眼前的池水是一團氤氳,錦鯉是霧里的紅色火焰,一簇又一簇地灼燒。程煙景抬起頭,竟是紅了眼睛:“我,我好像站不起來了?!?/br>心一瞬間就化了,一句話讓樂易從云端回到地面,踏實了,幸福了,多親密,好像溫存后的呢喃,那么柔軟,還帶了點兒嬌嗔,像在說又弄臟床單了,又沾到衣服上了,又射到里面了,反正都怪你。是是,都怪我。最好一輩子都怪我。樂易扶起他,輕輕吻了一下洇濕的眼角。沒想過是這么平靜的見面,準備好的道歉,完全派不上用場了,干脆跳過那些瑣碎,樂易開口:“我來接你回去?!?/br>程煙景一僵,心止不住的亂跳,不自然地側過臉,朝外望了望:“我哥剛剛也在外面吧?!?/br>“嗯,他走了?!?/br>程煙景緩緩走到石凳邊坐下,揉了揉痙攣的小腿:“我……不回去了?!?/br>“為什么?”為什么……程煙景動了動嘴唇,牙齒磕磕打顫。為什么樂易能這么坦然地和他說話,他僅僅是站在樂易面前就很吃力了,他腦袋里一團亂,黏黏糊糊,和他的眼睛一樣,什么也看不清,懵里懵懂。他知道該躲開,又不想躲開。樂易抓住程煙景的手:“我不知道你在顧慮什么,如果是我媽的案子,那和你沒關系……”“不是的……”還是有關系的,程煙景痛苦地側過臉。樂易心口突然就是一陣緊,喃喃道:“那是因為你恨我么……”程煙景越發不知道怎么說好了,只聽樂易又說:“對不起,弄傷了……你的眼睛?!?/br>樂易的聲音含含糊糊,像一團棉絮,程煙景愣了半天,沒想明白,恍恍惚惚的“咦”了一聲。這一下,樂易也愣了,磕磕巴巴地說:“你的眼睛,是掉進壕里被刺傷的嗎?”程煙景疑惑地看著他:“是啊?!?/br>樂易緊張道:“我踢了你一腳……”程煙景茫茫然,好半天沒說話,樂易覺得自己被釘在絞刑架上,繩子一點點縮緊,慌張地等待著審判。過了好一會兒,程煙景才說:“其實……我不太記得了,那天很亂,有很多人,我分不清誰是誰。你也在嗎?”樂易驟然睜大眼,急了:“在壕邊,你抱住我的腿,我踢了你,然后你才……”“哦,是你呀。”哦,是你呀……樂易僵住了,沒想過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就像他無心放了一把大火,燒了誰家的房子,他內疚后悔,恨不得時間倒流,沖向火場把它撲滅,可房子主人輕描淡寫地一聲,哦,知道了,帶過了。程煙景笑了,像是在回憶:“你十五歲就那么高了呀,我還以為在那兒的都是警察呢……”樂易怎么也笑不出來,擔憂地看著程煙景,那時程煙景哭著喊著、被一群警察攔著,這些他都不記得了嗎?他突然泄氣,把程煙景的手箍得緊緊的。“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兒來道歉?!边@樣就能在你離開之前,把你留下來。程煙景停頓了會兒,輕聲說:“你故意把我踢下去的?”“不是,我怎么會,那時候慌了……”“那就是了,不用道歉?!背虩熅爸皇俏⑿Γ骸拔业难劬?,很早很早前,我就接受它了。它已經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這么多年過去了,不管與生俱來的,還是誰帶給我的,已經不重要了。”樂易這才認真的看向程煙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