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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很溫柔。有毛病。日子一天天游走,氣溫直往上竄,樂易穿了件大紅T恤蹲在面館門口,火盆似的。翠柳街老舊凋敝,車不算多,但雜亂無序,摩托車面包車各不相讓,小電驢和自行車見縫插針,各個都是電競高手,擅長蛇皮走位、絕地求生。一位老人孤身站在車流縫里,腳步虛晃、趔趔趄趄。姚珊走過來,指著路中間:“那不是趙婆婆嗎?站那兒干嘛呢?”該不是中暑了吧?!樂易大驚,扔了鍋勺就沖過去。“哦,樂子啊。”趙婆婆面如土色,意識還算清晰,“我這腿疼的呀,快扶我去程大夫那兒。”啊?樂易愣了半秒。哦。見著樂易,趙婆婆來了精神,一個勁兒地念叨,樂子,你知道程大夫不,人好醫術也好。樂易咕噥,是是是,您的偶像最棒了。您知道您那‘人好醫術好’的偶像看到車禍都不肯挪個地兒么。他扶著趙婆婆,卻想著翠柳街應該寬點兒,再寬點兒,比長安街十車道還寬。診所在二樓靠右的房間,外墻掛著一塊木匾,鑲嵌隸書體“沉香堂”三個字,門向外敞著,透明的塑料門簾豎直垂下,樂易走近,迎賓鈴“叮”地一響,要不是確認過牌匾,還以為走進了理發店。程大夫站在廳中間,像等候已久。樂易這才看清楚這人的容貌,膚色白`皙、頭發卷曲,劉海稀松地蓋住眉毛,在眼瞼上投下淺色的陰影,右眼斜下方有一道圓形的印記,像傷疤又像胎記。“來了啊。”程大夫輕聲喚,親昵得像好友小聚。樂易張口:“來……”“來了來了!”趙婆婆痛心疾首地捶著腿,“程大夫您說得對,我不該下雨天出門,我這腿,疼啊!”“天氣變化會導致風濕痛復發,是正常的。”程大夫蹲下來,挽起趙婆婆的褲腿,用手捏了捏腫塊,輕輕按壓。樂易干站著,看著他頭頂的發旋,哦,不是在叫他。他差點就應了。趙婆婆的風濕不算嚴重,程大夫開了風濕寧片,捏住藥盒在耳邊搖了搖,又貼近左眼眼角,靠近再拿遠,重復三次,最后走到桌前坐下,熟練地從一堆病例中抽出一張白紙,低頭寫字。樂易弓著腰,試圖看清他的眼睛,卻只能看到他卷曲的劉海微微顫動。“醫生,你叫什么名字?”樂易問。程大夫頭也不抬:“程煙景。”“哪個煙?”“你擋住我的光了。”“……哦。”樂易往右挪了兩步,站到程煙景左側,兩人幾乎挨著。程煙景朝他看了眼,稍稍挪開肩膀,拉遠了距離,寫下「一次五片,一日三到四次。」又在紙右下角寫上「程煙景」,說:“如果是陰雨天,就別讓老人出門了。”“程煙……”樂易跟著念,突然反應過來:“啊,我不是……”趙婆婆笑得拍腿:“程大夫你弄錯咯,這不是我孫兒。”樂易攤手:“我是街對面賣面條的。”程煙景手一抖,景字的最后一點被拖得老長,變成了一捺,他盯著樂易看了會兒,泄氣地把紙揉成一團,重新寫了一張交到老人手里。與他貼身而過時,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是你。”第5章是,是我。每天和你四目相對的是我,在你看著孩子被卷到車下卻無動于衷,站在路中間瞪你的也是我。樂易正色道,我叫樂易。程煙景卻說:“送老人回去吧。”樂易撇嘴,越發覺得這人冷漠,剛走到趙婆婆身邊,就見程煙景側著耳朵,沒好氣地笑了,坐回桌前,捧起一本書悠哉地翻著。咚咚地腳步聲像機關槍迎面掃來,一個矮個老頭沖進來,是趙婆婆的老伴兒,氣洶洶地要砸店,趙婆婆嘟噥著‘腿疼,來看看’,還沒說完就被老頭拖走,風卷殘云似的,診所里瞬間只剩下他和程煙景。樂易目瞪口呆,感嘆程煙景耳力驚人!都說一個器官不好使,別的器官就會特別靈敏,看來是真的。他朝程煙景看去,程煙景垂著頭,好似當他不存在,便又挑起眉毛,四處打量這間診所。診所窗明幾凈,湖藍色的座椅靠墻羅列,旁邊是藥柜和病床,病床左側是一道白色的布簾,遮住一小塊區域,另一側便是窗臺。從這里看面館比他想象中要清晰,狹長的路上沒有遮擋物,連姚珊圍裙的花色都能看清。他望向自家面館,忍不住問:“你每天站在這陽臺上看什么呢?”“隨便看看。”“看得見嗎?”……空氣中有短暫的沉默,樂易手指慢慢縮緊,握成拳狀。“一點點。”程煙景說。“嗯?”“這個距離能看見。”程煙景走過來,毫不避諱談論他的眼疾,兩人腳尖相抵,程煙景比樂易矮半個頭,這樣的距離,他卷曲的發梢剛好撩過樂易顴骨。程煙景退開半步,站到樂易左側,“那個距離……能看得到輪廓。”他指著街對面,“你的店,招牌是藍色的,那兒站著一個人,衣服……是白色的。”樂易心猛地一沉,側過頭看他的眼睛。“不對嗎?”程煙景問。他終于察覺程煙景的異常之處。程煙景的左右眼,眨眼頻率不一樣,失調又怪異,只有左眼眨動時才會帶動右眼眼瞼,撲棱合上,又打開。他的右眼比左眼略大一些,眼白鼓出來,眼神沒有焦點,搭上眼角下方褐紅的印痕,細看有些瘆人。但程煙景睫毛纖長,耷下來能蓋住眼睛,劉海又遮了眼瞼,形成完美的屏障,遮住了眼里的瑕疵,若不是靠得近了,幾乎看不出來。樂易收回目光,把心底那句‘上次那車禍你看見了嗎’硬生生憋回去,清咳一聲,楞楞站在陽臺上。“你是來看病的?”程煙景問。“只是陪趙婆婆過來。”程煙景回到座位上,閉上眼,樂易以為他睡著了,細看他膝蓋上搭著一本書,凸起的圓點密密麻麻,居然是盲文書。“你認得盲文?”“認識。”“盲文要怎么認?”程煙景睜開眼,面露不悅:“你還有什么事嗎?”“呃……”樂易卡了殼。趙婆婆都走了,他沒了留下來的理由。樂易原地轉了兩圈,干脆往程煙景面前一站,說:“我睡不著。”沒等對方開口,又說:“他們說你會推拿,能解壓。”程煙景合上書,仰著頭看他。“要試試嗎?”單人床隱在白色的簾幕后面,床頭豎著一盞盆架,簾幕一合,便與外界隔開,算作簡易的推拿房。程煙景拉了簾子,蹲到墻邊搗鼓一個拳頭大小的音箱,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