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自行李中取些東西出來。

    本身就是侯府出來的，又一直都是何氏的心腹，這些陳年往事桂mama也是知之甚詳?shù)模缓问线@樣一吩咐，便知道太太的意思，轉(zhuǎn)身進去之后不多時便取出一個小匣子來交給何氏。

    何氏又將這匣子交給寧舞鶴，同時說：“這里頭是三百兩銀子……”

    剛才還不知道怎么做的寧舞鶴現(xiàn)在聽得這么一句，登時勃然大怒：我見你女兒的時候，你女兒百般挑釁；現(xiàn)在來見你了，你又把我當(dāng)成是上門打秋風(fēng)的窮親戚一般打發(fā)嗎！難道我真是登門乞討來的！

    寧舞鶴這邊直欲發(fā)火離去，不想何氏還有話接下去：“好孩子，你也別有負擔(dān)，這本來就該是你的那一份，只現(xiàn)下我出門在外，沒把東西帶在身上。本想著待你弱冠了，再把東西給你，到時候不拘你是想拿著做些本兒還是去取一房好媳婦，都是使得的。只是剛才善姐兒過來時和我說了，我想著你到底不同尋常男孩子，現(xiàn)下也已經(jīng)出來許久了，只怕正是該用錢的時候，便做主提前給你了。這一次你不妨就和我們一起回去，我也免得托人，好直接將東西給你。”

    “……什么？”寧舞鶴呆道，“該我的東西？”有誰會給他留東西？是姨娘嗎？

    “是這樣的——”何氏正想說，旁邊的桂mama就委婉提醒了聲“太太”。何氏擺擺手，“不妨的，他們是男人要臉面，事情做了也捂得死死的不叫人知道，我不過一個婦道人家，又是做小妹的，哪有什么臉子面子的問題？這事正該由我來說。”

    原來當(dāng)日寧舞鶴被出族之事大老爺曾與三老爺談過好幾次，當(dāng)時大老爺?shù)闹鲝埵且棠锎蛩罌]有問題，但寧舞鶴畢竟流著的是何家的血，現(xiàn)在也不過是小孩子舍不得照顧自己許久的親娘，并非刻意慢待嫡母，很不必做到這個地步。

    只三老爺當(dāng)時心意已決，旁人再說什么都無用，寧舞鶴便被勾銷名字，趕出何府。

    但三老爺能這樣狠心對待自己的孩子，當(dāng)時因父親身體不好，已經(jīng)算是繼承何府的何大老爺見這孩子被趕走之時不過四、五歲，卻不得不多想一些，多做一些。

    他先是找可靠的人收養(yǎng)了這個孩子，又找那有名望厲害的江湖人士教這孩子功夫，被出族之人不管是官場還是軍功路線都是走不通的，也只有學(xué)些功夫，好好保護自己或是在綠林上闖出些名號是個好點的選擇了。

    至于那練武時候打熬身體的花費以及平日的養(yǎng)育費用，自不用說，走的全是侯府私底下的那本帳。

    此后，大老爺雖沒有時時刻刻關(guān)注著寧舞鶴，但一年半載的，總也要詳細了解一些孩子的近況，直等到差不多五年之后，也就是寧舞鶴十歲那年，何大老爺見這被出族的孩子并未因為幼年之事就憤世嫉俗，素日里也懂得替養(yǎng)父母分擔(dān)劈材挑擔(dān)的活，學(xué)了功夫也從來沒有欺凌弱小，便算定這孩子本質(zhì)不錯，當(dāng)時也是想著再與何三老爺說說，把寧舞鶴再帶回家也是使得的。

    只是雖然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五年，但每次一說到這件事情，何三老爺就宛如變了個人一般對當(dāng)時牽涉到的任何一個人恨得咬牙切齒，別說再把寧舞鶴帶回來，就是多提兩句，何大老爺也怕何三老爺提著長槍就要出去殺人了。

    再將寧舞鶴帶回何家的事情最后還是罷了。

    但何大老爺卻又私下與二弟和何氏商量了，說的便是寧舞鶴的這件事。

    他說到底是何家的血脈，也是目前為止三弟唯一的繼承人，不能就此不管。再說當(dāng)年之事不管如何，與一個小小的孩子也無甚關(guān)系。現(xiàn)在孩子還小，但等再過十年他就是弱冠之齡，府中須得出上一份子給他做安家之用，又表示這孩子自小也不容易，自己私下再出一份算給他的。

    二老爺與何氏當(dāng)年也是見過這孩子的，二老爺姑且不說，素來心軟嫁妝又著實豐厚的何氏怎么會不答應(yīng)，當(dāng)下就點了頭，表示自己也出上一份。

    也是這樣，才有了今天的這一出。

    寧舞鶴早在聽到一半的時候就掙開何氏的手，蹬蹬蹬倒退了好幾步！

    這個時候，他思緒混亂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的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念頭是不是姨娘……原來不是姨娘，果然不是姨娘。他如果沒有被出族，該叫眼前這婦人為姑姑，可就是他叫她姑姑的時候，這位姑姑也只可能和他的嫡母交往，怎會與他姨娘有什么關(guān)系？

    又想到，原來小時候撫養(yǎng)他的人家，教他功夫的師父，全部是侯府找來的？

    那他恨了這么多年，罵了這么多年，又能恨哪一個？又能罵哪一家？

    ——是不是最后只有一無是處茫然無知的自己，才最值得憎恨？

    “……這不可能！”寧舞鶴最終從喉嚨里擠出這四個字，再不想看見有關(guān)侯府的任何人士，轉(zhuǎn)身就朝外頭沖去，一點不顧身后愕然叫他的何氏！

    等沖出了后院，又有外院的小廝見不對勁想要上來阻攔，但這時候?qū)幬楮Q已經(jīng)一點都不客氣，直接揮手就把上來的小廝打開，一直等見著了一個眼熟之人出現(xiàn)在視線里，他才大吼一聲：“滾開！”

    在寧舞鶴沖出院子時候就從樹上跳下來的任成林冷哼一聲，不但不讓開，反而同樣大叫一聲“干了什么想直接逃跑？”，撲上去就與寧舞鶴戰(zhàn)做一團！

    慢了一步的邵勁和雙胞胎對視一眼，手上還有兩下子的邵勁與何默留下來，何鳴則指揮著聽到動靜趕著出來的小廝把手好院門，務(wù)必不讓人趁機跑掉。

    這一系列行動下來，等徐佩東聽得不對勁趕出來之后，院中已經(jīng)被梳理得井井有條，只剩任成林與寧舞鶴在最中央纏斗了。

    同一時間，梳洗好換完衣衫的徐善然也聽見了動靜。

    她坐在窗臺之前，聽綠鸚說了前頭的動靜之后，不過微一點頭，便示意綠鸚繼續(xù)整理她的衣衫。

    綠鸚看著那薄薄紗衣上的臟手印正自犯難著，就聽徐善然問：“棠心去見過流螢了沒有？”

    綠鸚忙說：“見過了！棠心說有一點兒印象，但又不能確定，她記得那小丫頭是個一團孩氣還算嬌俏的，也不知是不是人、人……就不大一樣了。”她沒能把那個‘死’字給毫無障礙地說出口來。

    “應(yīng)是同一個人。不過不是人死與不死的區(qū)別，當(dāng)是些易容手段罷了。”徐善然說。當(dāng)日她知曉棠心是吃了小丫頭送來的東西就睡著了，可不能言不能動，因而根本沒有看見那小丫頭是誰，只能從那時的對話推測一二罷了。

    綠鸚這邊遲疑了一下，又小聲問：“姑娘，你怎么知道四姑娘有殺你的心？”

    不想她這一句話問完，徐善然便似聽見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起來：“她想要殺我？你以為殺人這般簡單，誰都可以想一想再做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