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表揚。你們總覺得我是爭強好勝，小孩子虛榮心強。其實我就是怕自己做的不夠好會被你們丟掉。那個時候班上還真的有因為成績好來巴結(jié)我的人。我就給他們作業(yè)抄而且暗中希望他們成績越來越差最后離不開我。”他說完自己都笑了，“小小年紀就心思不淺?！?/br>
黎莫說：“直到你和我媽終于離婚?，F(xiàn)在想想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事，不過是各有各的活法。但是當(dāng)時就覺得很嚴重。它讓我對身邊的一切都產(chǎn)生了懷疑，前一天還好好的家庭可能隨時都稀碎，我的努力也并不值得一提?！?/br>
“顧與杰身上有種神奇的力量，他會面面俱到地考慮到你所有的心情，他會不停地表達他的愛，他能感染你?！?/br>
他像太陽，像火把，像這個世界上一切溫暖明亮的東西，或者說他就是溫暖明亮本身。

黎莫早年的所有別扭都來自于想被愛而不得，而且還死不承認?，F(xiàn)在他相通并且坦然接受了。他是需要愛支撐著活下去的，每個人需要愛。

“他愛我，我也愛他?！?/br>
其實就是一句話的事，講出來也不過輕輕巧巧。

“我們也……你……”黎大海捏了捏酒杯，似乎有很多話又說不出口。他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說：“你能懂什么是愛？他是……不要在一個樹上吊死，你還小，未來的路還很長?！?/br>
“是很長，長到可能和顧與杰沒有關(guān)系?？赡苡泻芏嘧償?shù)，可能獨自一人，也可能愛上別的人，男人或是女人。長到讓我覺得我們在討論的事并非一件太過重要的事。你也有自己的人生，也挺長的，可能單身可能有愛人。大家都一樣。這個世界上總有人愛吃甜有人愛吃辣，有人喜歡男人有人喜歡女人，這些屬性不過是人身上的一個小標(biāo)簽，和漫長的人生要經(jīng)歷的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黎大海匪夷所思地看著他，仿佛他在說外語?！暗莻€男人?！?/br>
黎莫嘆了口氣，擺了擺手?！半S便吧。喝酒，爸。”

黎大海喝了半口，又覺得不大對勁?！安辉S亂來聽到?jīng)]有？”

黎莫說：“喝?！?/br>
晚上顧與杰打來電話，帶來他出柜成功的消息?！拔覌屖侨澜缱詈玫膍ama……”顧與杰難掩興奮和感動?！拔颐魈炫隳闳ズ湍惆痔拱??！?/br>
“不用了。我已經(jīng)跟他說過了?！?/br>
電話那邊像是掉線了幾秒鐘，然后才傳來顧與杰小心翼翼的聲音：“……他怎么說？”

“他怎么說重要嗎？我跟你談戀愛還是他跟你談戀愛？”

“是是是是是，老婆說得對。”顧與杰連聲說。

“他同不同意都不重要，但他的確需要一點時間接受。他會接受的。”

“這就是我想來沐大的另一個重要原因?！鳖櫯c杰說。

禮炮響起，鮮花和彩帶在空中飛揚?！酢醯男≤嚲従忨傔^，車上的人揮舞著彩色的小旗，湛藍的天幕下，滿目是面帶笑容的人們。長長的彩虹旗幟飄蕩在教學(xué)樓上空，把整個學(xué)校都印成彩色。整個學(xué)校像是在一天之內(nèi)擠進了整個城市的人，穿著奇怪的裝束投入進狂歡的浪潮里。人頭攢動，人們圍著□□的小車緩緩移動，車上有兩個小jiejie在親吻，穿著婚紗踩著高跟鞋的小哥在和小朋友合影。陌生人的相互擁抱，臉上畫著彩虹的圖案，旁邊腆著肚子的大叔舉著牌子，七彩的底色上寫著LOVEISLOVE。

這是沐大的傳統(tǒng)，開學(xué)后不久的彩虹巡禮。學(xué)校的大門在今天為每個愿意慕名而來的人敞開。

這本是一場特殊的狂歡，黎莫卻發(fā)現(xiàn)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丟在人群里就看不見。他們性向正常，對自身性別認知沒用任何的障礙，有的甚至已為人父為人母。在前一天他們還是學(xué)生，水果店老板，公交車司機，銀行職員或是幼兒園老師，而今天他們把臉涂成彩虹的顏色，舉著牌子走在這浩浩蕩蕩的人群里。好像無數(shù)的星光匯聚而成閃亮的銀河。

顧與杰幫黎莫把彩色的絲帶綁在手上，然后牽起他的手，和黎莫各牽著一個氣球，跟著隊伍緩慢行進。不知道為什么，黎莫總覺得好像自己冥冥之中就是在等待這樣的時刻，成為這樣彩色的浪潮里的一朵小小的浪花。

九月滿園的桂花香，梧桐開始掉葉子，整個城市漂浮在一片黃色的海洋里。寒冬降至，天氣漸涼。

但在此之中，小樹還在拔節(jié)，萬物還在生長。

黎莫聽見人群中有熟悉的爽朗的笑聲，循著聲音看過去竟然是顧與杰的mama。她給每一個路過的人擊掌，幫戴假發(fā)的小伙整理頭發(fā)，玩得比他的親兒子還開。

有個校報的小記者過來采訪，一眼看見人群中的顧媽。她湊上前問道：“請問您為什么來參加這場彩虹巡禮呢？”

“因為我們的下一代有權(quán)利活在一個他們想愛什么就愛什么的地方。”

哦，原來您還知道您不是來這兒參加趴體的。

黎莫對顧與杰說：“你mama真酷?！?/br>
“嗯?！鳖櫯c杰說。

黎莫看到人群中鉆出很多熟悉的面孔，胖子，成玉峰，猴子，前排的女生，他們一起擠到他們兩個身邊。

胖子手里揮舞著手里的玩偶。那是去年春游王凱在游樂場買的，王凱走之后胖子就一直保留著。他把玩偶舉過頭頂，聲嘶力竭地跟著大家的聲音吼著：“l(fā)oveislove！”

這時忽然再次響起無數(shù)的禮炮聲，千萬的彩色氣球騰空而已。有人吹起小喇叭，有人大聲歡呼著什么。這場狂歡才正式拉開序幕。

黎莫牽著顧與杰的手，和所有人一齊松開手里的氣球。無數(shù)的氣球顏色各異，飄飄蕩蕩飛向空中，讓黎莫想起曾在山頂上放飛的孔明燈，每一個都承載著凡塵的小小愿望，人們親手把它們送入天空，好離神明近一點。

顧與杰，你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曾經(jīng)冷漠，對這個世界和自己徹底失望且惡語相向，我回不去到過去也無法融入現(xiàn)在，踩在生活的斷層里半死不活，我是從內(nèi)里爛掉的蘋果，只在外層維持著一個正常的殼。我執(zhí)拗地和整個世界對抗，找不到敵人，揮舞著手里的武器拒絕一切靠近的人。

也許是命運把我推向了你，或者是把你推向了我。

你來到我身邊，逆著光，一抬頭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喲，你好呀，以后我就是你的新同桌了?！?/br>
你是神跡，是雨后的彩虹，是我此生最大奇遇。

高二六班的顧與杰，很高興認識你。

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