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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卿點點頭,那小孩便高興極了,立馬回頭沖門外喊道,“哥哥,林公子原諒我啦!”林辭卿也抬頭,隨著小孩的視線望過去,宅子外的影子卻一閃而過,什么也沒看清楚。后來,那小孩便時常來找林辭卿,借口能不能借他的書看,卻又一遍遍問:“林公子,你什么時候離開玉水泉呀?”林辭卿莫名其妙:“怎么?”“玉水泉的風沙大,”小孩為難道,“等一入秋,你的哮喘會容易復發的?!?/br>林辭卿若有所思在他頭頂摸了摸:“你怎么知道我有哮喘……?”“……”轉眼入秋,天氣果真越來越冷,林辭卿撐了半月,終究還是病了。他的哮喘一發作,就咳得極其厲害,面色潮紅,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裹著被子單薄的身體縮成一團。過了幾天,非但沒有絲毫好的跡象,還發起了燒??烧麄€宅子里空空蕩蕩,連一個為他請大夫熬藥的人都沒有。林辭卿燒得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幾天,一個夜里有人推開了窗,非常輕非常輕地走到了他床邊。那人站在床邊靜靜看了他良久,然后蹲下來,給他喂水。但就在那人伸出手,想試一試他額頭的溫度時,手腕一下被林辭卿扣住了。林辭卿眼睛燒得發紅,可依然那樣明澈,在濃墨一般的夜里顯得就像碎星。他guntang的手心扣著那人手腕,嘶啞道:“秦寄。”他們在黑暗中對視,林辭卿呼吸guntang,咽喉喘息都會疼,但他仍然靜靜地盯著秦寄,又叫了一聲:“……是你么,秦寄。”秦寄的身形隱在黑暗里,手指發抖。他喉嚨滾動一下,想把手抽回來,但林辭卿抓的意外的緊。他不回答,林辭卿忍不住又咳嗽起來,撕心裂肺,卻始終用那雙漆黑清亮的眸子看著他。秦寄長長吐出口氣,伸出另一只手,搭上林辭卿后頸,輕輕摁了一下。林辭卿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眼睛竭力眨了眨,睡了過去。兩日后。秋雨寒涼,貼在皮膚上滲出絲絲縷縷的冷意,林辭卿撐著水墨紙傘,一襲白衣,繞過數個胡同,停在一座宅邸前。“在下林辭卿,多謝宅邸主人數日前贈藥,特來拜會。”林辭卿在門前敲了敲,溫聲道。然而僻靜的宅邸安安靜靜,沒有絲毫人聲,就像一口投子無聲的深潭。林辭卿并不著急,仍平平靜靜地站在那里,只聽得見淅淅瀝瀝的雨絲噼啪打在傘面上的聲音。他既不再說話,也不回去,就一昧地等。一刻鐘過去,半個時辰過去,一個時辰過去……期間夾雜著林辭卿時不時壓抑的低聲咳嗽,雨又下大了一些。秦寄怔怔站在門后,像全然變成了塊石頭,眼眶通紅,一動不動看著面前不足半米的門栓。他曾經做夢都想再見林辭卿一面,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在朝堂上有沒有人欺負他。可有時候聽到街巷間說起名動天下的林大人,說起李承,他又恨不得自己聾了。甚至想再造一次反。可又有什么意義呢。他以命相搏,傾覆天下,是為了站到林辭卿身旁??商热袅洲o卿不愿意,那又能怎么樣。算了吧。他終于能夠說出這三個字,卻仿佛把靈魂都劈成了兩分,自此,活著也如死去。天色愈晚,秦寄腿站得發麻。不知不覺間,月亮已升了起來,天空變成了深沉的孔雀藍。外面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林辭卿的咳嗽聲了,從他來,至此已經快要五六個時辰,人應當早走了。雨下了又停,秦寄淋濕的衣服也已經自己慢慢干了。他蜷了蜷僵硬的手指,踉踉蹌蹌地走到門前,極其緩慢地取下了門栓。然而木板剛一推開,看見的便是仍然靜靜站在外頭的林辭卿。他怕秦寄聽到雨水打在傘面上的聲音,便把傘收了起來,兀自淋著雨等。連咳嗽,都是一忍再忍,捂著嘴壓抑地低低地嗑。六個時辰,終于等到了秦寄開門的時候。秦寄靜靜地看著他,初霽的月色下,林辭卿一身雪衣,猶如皓月清暉裁就,烏黑的發髻烏黑的眼,縱使說是謫仙也不為過。秦寄不是沒有想過會再見,可在他設想過的每一次重逢里,他都沒有料到當這一切真實發生時,他竟只是如此平靜地走過去,將自己干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林辭卿肩上。“冷嗎?”秦寄極輕問,“……對不起,我實在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一次次騙你,強迫你,傷害你……”秦寄低頭看著懷中的林辭卿,聲音微微發著抖,“……可是阿卿,它只有一點好——他是真的愛你?!?/br>白融融的月光下,仿佛時光的倒流,這個夜晚,此時此刻,是他們離九年前彼此分離的那個夜晚最近的一次。那個時候,秦寄站在火紅的鳳凰花樹下說,“阿卿,不要走……”可那個時候的林辭卿,還懷有滿腔的抱負沒有完成,還未將他的滿腹經綸付諸天下。“……是,我知道?!?/br>林辭卿淡淡笑了起來,輕聲道,“這一次,我想做的,都已經做完了?,F下江山太平,已是盛世?!?/br>秦寄怔怔,半晌,說:“……哦?!?/br>“那你現在學會怎么愛一個人了嗎,秦寄?”林辭卿抬起頭,問。秦寄一怔,心臟瞬時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他喉嚨滾動一下,血氣不住往上涌動:“仍然不是很會……但是,已經比從前好許多了?!?/br>林辭卿點點頭:“……可我還一點也不會。倘若你學會了,就教教我吧。”秦寄鼻子發酸,眼眶濕潤,極輕地問:“可是這很難,或許一時半會教不會?!?/br>“沒關系?!?/br>林辭卿望著他,笑道,“我有一輩子的時間……你愿意教我嗎?”——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