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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木蘭花慢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6

分卷閱讀6

    王蘇葉笑意淺淺淡淡染上眉眼,伸出手。

姜棠看著眼前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手,腦海里想著當年牽住的就是眼前這只手,便毫不猶豫地握住他的手。

溫暖,干燥。

姜棠不知道在王蘇葉心里他是什么樣子,他只知道在他心里王蘇葉是什么模樣。不能算是沒有形狀吧:是冬日最溫暖柔和的那束陽光;是他十七歲永遠不會干涸的那眼清澈通透泉水;是唯一的心安之處;是這個隨時都會分崩離析的世界里唯一的、堅固的永遠。

他已經不敢想象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這樣對他好。

在王蘇葉出現以前,在父母、祖母,一切朋友親戚相繼離去之后。

王蘇葉掌心的紋路清晰,他便挪動著手指撫弄,一道一道地描繪,又不滿足于此,手指轉了方向,企圖鉆進王蘇葉的袖口,結果換來一記打在他肩上的肘擊。

“在學校里呢,你注意點。”

王蘇葉四下望望后轉向他,壓著嗓子說。

“好。”

姜棠乖巧地說,向王蘇葉的方向湊了湊,“袋子給我,我幫你拎。”

王蘇葉抿著唇笑了一下,將手里的袋子遞了過去。

“一一今天上課還順利么?”

姜棠笑瞇瞇問道。

他此刻語氣如此熟稔,像是在心底回蕩了千遍百遍,此刻自他口中說出也如此自然。

少年夫妻老來伴。

王蘇葉腦海里突然冒出這個詞。

少年夫妻老來伴,王蘇葉慢慢咀嚼著這個詞,臉上不由自主泛出微笑來。

(九)

“向著永遠不能回頭的遠路,前進,不計一切代價,前進。”

下午王蘇葉上課回來,姜棠已經捧著飯碗坐在北門門口了。

王蘇葉奇道:“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下班了嗎?”

姜棠邊往嘴里扒飯,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中午能和你去食堂吃飯,晚上自然就不能去了。以前都是中午不去,晚上去食堂,只是偶爾有幾次例外。”

王蘇葉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然后說:“那我去食堂了,你慢慢吃,別急。”像是不經意間發現了什么,他盯著姜棠看了好一會,又問了一句,“老鄭回來了嗎?”

姜棠一愣,隨即說道:“還沒,大概要等到明天。怎么……”說著他臉上露出了然又危險的笑,“你想來和我一起住?”

“想的美你。”王蘇葉毫不留情地屈指在他頭上輕輕一敲,“晚上燒好熱水幫你收拾一下,你也不注意下形象。”

王蘇葉走后姜棠火速把桌上的殘羹冷炙一掃而空,然后就坐在門口,不時看看值班室里的那只大鐘上針尖走動,他沒有哪一天這么期待下班。

七點半的換班時間,王蘇葉卡得很準,姜棠推門走進107的時候王蘇葉已經打好了熱水。王蘇葉站在桌邊正在試水溫,旁邊放了一個打開的布包,姜棠飛快瞟了一眼——梳子、洗發水,毛巾。

姜棠乖乖站好。王蘇葉見他來了,讓開些位置,站到他身后,說:“低頭。”

姜棠把頭沉進水里之前還猶豫了一下,但王蘇葉已經用手舀了水澆在他頭頂,熨燙心懷的暖意立時從頭頂傳到腳底,十分適宜的溫度。王蘇葉向來如此妥帖。

他閉上眼。感受王蘇葉那雙向來執粉筆拿儀器的手指按摩著他的頭皮,一寸一寸,力道輕柔。他仿佛沉入了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夢境,又仿佛回到了母親溫暖的zigong。他想起來“溺水”這個詞。他仿佛快要溺死在這溫柔卻緊緊將他包裹的暖意里。

水應該是最貼合人的東西。而王蘇葉,才是最能與姜棠契合的唯一一個人。

洗發水在頭頂慢慢生出泡沫。他沒怎么用過洗發水——這世上還有很多東西他沒試過。除了這世上獨一個的王蘇葉。

昏沉間聽見王蘇葉的聲音響起:

“一洗洗風塵,

“二洗祛災禍,

“三洗——”他似乎停了停,接著念道,

“洗去往昔我不知道的那個你,留下對明日清楚的你自己。”

王蘇葉語聲緩慢而虔誠,似乎真的在向上天祈求著什么。

姜棠問時,王蘇葉正把大塊的毛巾包住他頭發仔細地擦拭,只聽他耐心地解釋:“這是我大學去Z地考察時發現的當地風俗,算是為人接風洗塵的一種儀式吧。”

擦頭發的手頓了一頓,王蘇葉又輕輕地笑了笑:“我自是不是很信這些不合科學邏輯的東西,但是有些時候,命卻是科學所不能決定的。”

命。

姜棠睜開眼睛,仿佛還隔著氤氳的熱氣看他。姜棠說:“是命決定科學。”

王蘇葉閉了閉眼,想起來太多科學所不能解釋的東西,又想起眼前這個前十七年人人所羨,后半生卻從此煙雨散盡的人。半晌只說了兩個字:

“是的。”

他唯一知道的事,不用科學的恩準——他不會讓姜棠這樣下去。他們會像小時候期許的那樣,并肩而立走向遙遠得不可預測的未來。

是永遠不能回頭的路。

他十二年前就選擇的這條路。

王蘇葉隱隱有不安的預感,卻被眼前的這個人和他所散發的光芒所遮蓋,讓他只看見眼前,讓他以為眼前就是一切。

還是要前進。

前進,不計一切代價地前進。

(十)

“孤墳立。他聽見熟悉的魂魄吹過荒野的聲音。”

清明節假期兩人一起坐著綠皮火車,聽著汽笛聲向著故鄉而去。

兩人沒有帶什么東西,姜棠更是兩手空空,這次王蘇葉卻是堅持不讓他拎任何東西。

W市西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姜棠忽然感覺有一只大手溫暖地包住他的手,姜棠側頭看去,發現王蘇葉旁若無人地用另一只手牽住了他。姜棠也用力地回握。

車站向來充斥著各種口音,來往的人神色也各異,此刻卻不過是身外之物,來來往往皆是他人之事,與他何干,又與他此刻手里牽著的人有什么關系。

兩個人在漫長的歲月之后再次緊緊地聯系在一起,姜棠像是找回了與過往時光的連接點——原來那個連接點就是王蘇葉。此刻王蘇葉牽著他慢慢走回往日,仿佛也將回憶里的痛苦踩在腳底碾碎。

兩個人順著黃土路一直走,仿佛永遠也走不到頭似的。

姜棠遠遠就看見了那棵開的正盛的木蘭,濃艷又明麗的紫色,還是依稀少年時所見的顏色。王蘇葉十四歲時因為姜棠骨折而沒看成的好顏色。

如今一晃九年。

近了,視線所及的那個陌生又熟悉的小小土丘上落滿了木蘭花瓣。他的腳步不自覺的慢了下來,荒無人煙的山嶺里他連王蘇葉忽然沉重的呼吸都聽的一清二楚。

近鄉情怯,物是人非。

孤墳立。

他聽見熟悉的魂魄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