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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事心中翻了個個子,急得眼睛通紅:“難道此事就算了?一條人命就這么巴巴兒沒了?” 頭目思忖道:“未必。咱們且想想法子。” 干事噙淚道:“必得想出法子來!不然那家一家子都沒法子活了。” 頭目道:“上回我去福州開會,倪紫光同志說,福建的資本家越來越沒底線了,咱們工人階級須得開始反抗才能有活路。這才兩個月不到,便出了此事。既如此,我這就去福州找他商議。”他想了想又道,“你同我一道去。”干事點頭。二人略收拾了點子東西,當即啟程趕往福州。 福建工會主席倪紫光乃是福州賈氏馬行的一名管事,兼任賈氏馬行工會會首。聞聽此事,沉思良久,向他二人道:“遠的不說,單說這個一個月。福州左近戴家下頭的產業,因疲勞作業和缺乏必要防護的緣故,已經死了四個工人兄弟了。添上這位林德勝兄弟便是五個。” 連江縣那工會干事忙說:“打官司想是沒用?” 倪紫光冷笑道:“去衙門告誰?自從黃文綱大人因病辭官,戴憲已繼任福建巡撫四年了,便是這福建全省的土皇帝。早先還能進京告御狀,如今皇帝自己都是個傀儡。咱們唯有靠自己方能活命。”乃拍案而起,“罷工!” 福建工會發展多年,戴家不曾將他們放在眼里。左不過是領著幾個泥腿子扯嗓子嚷嚷罷了。還能如何?做夢也沒想到,他們竟然鬧起來罷工。 先是林德勝在的那個船廠工人罷工,旋即當月福州其余死了工人的四家工廠跟著罷工,數日后又有七個工廠罷工、也是近來數月死了工人的。罷工如野火般蔓延開來。到了十一月上旬,戴家下頭的產業已有九成停滯。 巡撫戴憲大發雷霆之怒,顧不得自家與榮國府的交情,派人沖入賈氏馬行抓走了倪紫光。倪紫光當時正在庫房查看扎包裹,回頭看外頭涌進來一群衙役嚷嚷自己的名字,舉手道:“我就是倪紫光。我們這兒女工多,莫要嚇著他們。”乃束手就擒。 本以為能就此震懾住那幫造反草民,不料罷工之勢竟從戴家延到福建其余工廠。霎時見不知多少東家工廠主涌入戴府,鬧著逼著要戴憲想法子。戴憲拍案道:“領頭的都在大牢里了,誰還在挑事?” 有個糖廠的東家忙說:“這個我知道。自打上個月大人府上工人鬧起罷工來,江西那邊便有個工人頭目過來幫忙出謀劃策。” “誰!” “是個四五十歲的漢子,叫潘喜貴。聽說早先是京城里頭趕馬車拉客的,后來在平安州做雜活,前幾年才到的江西,在火柴廠做事。”這東家道,“此人見多識廣、詭計多端,且最擅蠱惑人心。好多老實的工人讓他攛掇幾句,都糊涂了。” 戴憲冷笑一聲:“不過是個下九流的販夫走卒罷了。”乃命手下人去查這個潘喜貴身在何處。 另一個東家道:“我也知道這個潘喜貴。倪紫光入獄之后,罷工之事悉數是他領頭安排的。各家工廠都傳了他的幾句話。” 戴憲瞇起眼:“什么話。” “馬的遺言。當他們殺雞時,我不說話,因為我不是雞。當他們殺豬時,我不說話,因為我不是豬。當他們殺牛時,我不說話,因為我不是牛。最末他們要殺我,已沒人替我說話了。別人都死了。” 戴憲細細揣摩這話會子,忽覺一股涼意從腳底心直貫天靈蓋,拍案喊道:“快!快把此人抓了!此人比倪紫光要緊得多!”下頭之人一疊聲的答應著。 有個東家小心問道:“大人,這個潘喜貴有何來歷?” 戴憲又琢磨了半日,身上愈發涼了。乃向著眾人道:“他這些話又簡單又明白。若讓工人都聽見了,只怕都得造反。此人萬萬留不得。” 潘喜貴不過是個尋常百姓,又不是什么公侯王爺,不過住在一處尋常客棧罷了。福州的捕快只花了不到兩個時辰便抓到了他。那會子他正在一處工廠外頭向工人胡言亂語,捕快撥開人家大聲問道:“誰是潘喜貴?” 潘喜貴負手微笑:“我是。” 捕快將鐵鎖往他脖項上一套,道:“你犯事了!” 潘喜貴問道:“敢問我潘某人犯了何罪。” 捕快道:“我也不知道你犯了何罪。橫豎老爺說你犯了罪、你就犯了罪。” 工人們往上擁,嚷嚷道:“無法無天!不準抓潘先生!”“不許你們碰潘先生!”將幾個捕快團團圍住。捕快漫說不能帶潘喜貴走,連自身都無法離開,扯著嗓子喊“反啦反啦——”“你們是想會會府兵么?” 潘喜貴緩緩抬起一只右手來。眾工人登時肅靜。潘喜貴道:“大家不要驚慌。我跟他們走。”他笑道,“他們連個罪名也不給我編排,可知是急了眼了。老爺們也怕。我們多罷工一日、他們不知要損失多少錢財。大家放心。只要大家不放棄、不妥協,堅持到底,就能取得勝利!你們一日不復工,我與倪紫光同志便安全一日。巡撫大人也不敢動我們。” 工人們都嚷:“我們信不過他們!”“潘先生不可去!”還有人哭道,“倪先生還沒救出來,我們哪里離得了潘先生。” 潘喜貴道:“我才說了,老爺們著急的很,想抓我二人恫嚇住大伙兒。但凡大家不復工,我二人便安全。為了我和小倪的項上人頭,懇請大伙兒務必堅持罷工!” 有個工人領頭舉起拳頭喊道:“堅持罷工!堅持罷工!”眾工人跟著喊:“堅持罷工!”現場沸騰一片。 潘喜貴含笑望著幾個衙役:“幾位官差兄弟,走吧。”工人人喊聲愈發大了。衙役們嚇得脖子都不敢直,賠著笑臉小心翼翼將潘喜貴帶走。工人跟著后頭一路喊“堅持罷工”,直喊到巡撫衙門。又在外頭喊了許久,沒有衙役敢出來轟他們走。 戴憲得知潘喜貴所言怔了半日。他手里本捏著一只茶盞子,忽然“啪”的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乃抬目望了望坐在對面之人。 那人名叫甄茴,原先是戴憲的女師爺。賈琮任燕國攝政王后,圣人給福建來了封圣旨,封甄茴為從三品參政道,還送了份官袍和大印來。此女聰慧好學,本是戴憲夫人的貼身侍女,且容貌平平,數年來幫著戴憲處置了不少要緊事。戴憲以為賈琮自己拜了表姐做丞相、封了堂姐為尚書,恐怕孤立無援,拍腦袋想起福建還有這么個女人,方假托圣人之名給了她一